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武林外史》白飞飞同人之飞羽非语 作者:曲有误o周郎顾 文案: 本文主张: 1虐沈浪 2七七是善良勇敢的姑凉所以会陪着沈浪,被虐的死去活来 3CP未定,可能是宋离,不喜慎入 4电视剧是很久以前看的,如果出现剧情BUG,请勿见怪 5我觉得自己是亲妈,但如果写成了后妈,求别拍 内容标签:武侠 江湖恩怨 虐恋情深 报仇雪恨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飞飞 ┃ 配角:沈浪等 ┃ 其它: ================== ☆、自在飞花轻似梦   我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我很疼,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无处不疼,尤其是胸口有一处,顿顿地,仿佛一直在压抑着什么,呼喊着什么,终于有一天,我醒了。   一个美貌的中年妇人欣喜地冲着我喊:“花儿,你醒了”她一双眸子含情,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美人,可是不知是岁月还是什么,让她华发早生,眉宇间也有挥不去的哀伤,她神色温柔的唤着我。花儿,我的名字是叫花儿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花儿,你不记得娘了吗?”她的表情似乎更加哀伤。   娘?我伸手捂了捂心口,为什么听到这个字,这里会如此疼痛。   “娘……”我试着叫出口,却不想眼泪就如自己有意识一样,掉落了下来,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面前的女人紧紧搂在怀里。   “我可怜的孩子,我苦命的孩子,我的花儿,我的花儿”她撕心裂肺的哭着,我知道这悲伤不是伪装,便也动容,抚着她的背,叫了一声娘亲。   她慢慢地告诉我,我的名字是王飞花,而她,也就是我的娘亲是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云梦仙子,王云梦。我有一个双生弟弟,名王怜花,可是,我的弟弟已经死了,为了向我们的父亲报仇而被一个叫做沈浪的男人所杀。   报仇,报仇,每当想到这两个字,我就感觉自己身上的血液在燃烧,好像生命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娘说我本在西域,在练功的紧要关头听到弟弟的死讯,从而走火入魔,被功力反噬,现在好不容易保得住性命却容颜尽毁,武功尽失还顺带地失去了记忆。   我看向镜子中那被包裹成粽子似的头颅,没错,那是我的脸,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呢?我问黑蛇,黑蛇总是恭敬地低头对我说,大小姐美若天仙。黑蛇是弟弟以前的随从,据说我以前的丫鬟都留在了西域,现在我的起居都是由黑蛇在照顾,他虽然是个男人,却十分细心,即便是我央求他教我武功,他也毫不含糊,只是,我看得见他低下眸子眼里那掩不住的疏离,应该是还不能为弟弟的死释怀吧,我这样告诉自己。   “花儿”我靠近灵堂,就听见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哭声,我知道,娘又在想弟弟了,真奇怪,她为什么不叫我飞儿呢?两个孩子都叫花儿,我有时真的搞不懂她是在叫我,还是在叫弟弟。   我轻轻敲门,娘止住了哭声,见到了我的粽子脸,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后立即面露关心,“怎么自己出来了,风大,吹到了你的脸怎么办,想找娘的话,叫黑蛇带个话就好,黑蛇,你是怎么照顾大小姐的”   “不关黑蛇的事,是我听说娘又在为弟弟伤心,才过来的,往者已矣,娘切莫哭坏了身子”   “放心,娘不碍事”娘的脸立刻变得精明狠戾,很奇怪,我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觉得舒服,仿佛这样的表情才适合她。“娘还要留着命报仇,不将柴玉关和沈浪打入十八层地狱,娘怎么对得起你弟弟的在天之灵呢?”   “谈何容易”我摇了摇头,这些天黑蛇给我讲过不少有关中原武林各大门派的关系,我对此也略知一二“这二人一人是快活城城主,一人是仁义山庄庄主,二人又即将结为姻亲,报仇的事,恐怕难办。”   “哼,这你就不知道了”她的脸上立刻浮现出精明的光“将他二人一网打尽的确难办,可若是让他们窝里反,狗咬狗,那就怨不得别人”   “夫人说的可是那个人?”黑蛇接话。   “什么人?”应该又是我所不知道的什么武林旧事吧,看来我真的应该恶补一下武林知识。   “不错”娘赞许地看了一眼黑蛇,“白飞飞”我的心仿佛漏了一拍,这种感觉很奇怪,好像是在叫我的名字一样,让我下意识地抬头。   “快活王的爱女一直钟情于沈浪,可沈浪却由于白飞飞之死耿耿于怀,若有人假扮白飞飞出现在沈浪身边,挑拨二人的感情,致使二人反目成仇,那我们就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只是这假扮之人可要做好人选,不得出现纰漏”   “娘现在可有人选”我很快抓住了重点,脑子飞快地转着,也许我以前真的做惯了这种事,以至于算计人时,如鱼得水。   “不曾”娘摇了摇头,“找到一个忠心不惧死,且对快活王有着深仇大恨之人谈何容易,况且要将她毁了容貌,做成白飞飞的样子,有哪个女孩愿意自毁容貌变成她人样子呢”   我低头笑了,这算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吗?我第一次抬眸,仔细打量我的这位娘亲,发现她看向我的目光中有着淡淡慈爱和柔情,刹那间,我觉得心弦一动,这就是母亲吗?那么,我愿意为了这份她眼中的慈爱与柔情,付出我的一切。   事情进行地很顺利,虽然起初母亲再□□对,但最后还是答应了我,让我来做这件事,也许她也找不到更合适的人了吧。我的脸很快被做成了白飞飞的样子,母亲和黑蛇教导我白飞飞的生平,身世,所认识的人,她还喂我吃下了那女子心头血所制成的秘药,说是可以偶尔想起白飞飞的记忆,世上真有这般神奇的药么,我很疑惑,母亲却十分自信,笑着告诉我一定可以。就这样,我摸着镜中出现的姣好容颜,成为了这世上另外一个女子,白飞飞。   八月十五,在那名为白飞飞的女子逝世一年后,沈浪终于要迎娶快活王和天下首富二人共同的掌上明珠,朱七七。我想着黑蛇告诉我的,那女子为沈浪挡了弟弟一箭,而沈浪也是为了那女子杀了弟弟,并为那女子刻下“爱妻白飞飞之墓”,可见二人感情之深,怎料时过一年他就要另娶他人,白飞飞,若是你泉下有知,定会十分后悔当初为他挡的那一箭吧,不过放心,我会帮你,快活王,朱七七,朱富贵,沈浪,这些有参与害死我弟弟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中秋佳节,仁义山庄上下张灯结彩,无他,因为他们的庄主要迎娶女主人了,我一身白衣,慢慢走在一群喜气洋洋前来与仁义山庄攀交情的人中,显得格格不入,甚至到了门口,还被铁卫队拦住,也许是察觉我并无一丝武功,他们并未为难我,但依旧不放心地派了两个人跟着我,我笑了笑,不放在心上。   入了大厅,我见到了他,那身着红色吉服,嘴角含笑,在人群中谈笑风生,游刃有余的年轻男子,沈浪。他剑眉星目,眉眼间有掩盖不住的飒爽之气,我心底冷笑,只可怜了一副好皮囊,这样的男子,谁能想到他如斯负心薄幸。现在还不到我出场的时候,我隐在人群中,慢慢地等着,也许是发现我并无恶意,那两个铁骑兵在看了我一会之后便出去帮忙,没了他们,我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大厅众人,将他们与娘给我的画像中人物一一对号。   那个浑身挂着两个酒葫芦,言辞豪放的男子应该是熊猫,他旁边作妇人打扮的女子是他的妻子百灵,听闻他二人两个月前得了一子,我眯了眯眼,弟弟的死他们也有一份。   那个穿着暗红吉服,笑容可掬的四五十岁男子应该就是新娘朱七七的养父,天下首富朱富贵,此时他只是慈爱的笑着,像一个毫无心机的老人,但能做到天下首富,又怎么会是什么纯良之人呢?单说他着“忍”之一功,便无人能比,戴了十几年的绿帽子,最后还能和对方赌棋喝茶,不得不说让人自愧弗如。   最后,我看向了快活王,只一眼,我便知道,他是我的父亲,只要见到那张脸,胸腔里便会涌出滔天的恨意,想要吞噬一切,他脸上有着满足的笑容,看得出来他很开心,同样是你的孩子,为什么你的态度却有如天上地下!   凭什么!凭什么这些杀害弟弟的仇人,可以在这里言笑晏晏觥筹交错,凭什么娘亲却要终日在灵堂里以泪洗面,凭什么我要失去自己的容貌,成为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女人,那一刻,我仿佛懂了娘亲的不甘与执着,沈浪,快活王,我王飞花发誓,我要让你们生不如死。   婚礼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快活王与朱富贵坐在上首,欣慰地看着英姿飒爽的沈浪和蒙着盖头的朱七七。“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   “不许拜”我就是故意要在这个时候出现,让快活王,朱家,仁义山庄,成为整个武林的笑柄。   听到了声音,众人纷纷回头看我,司仪也是一脸尴尬,不知说什么好。   “飞飞!”“白飞飞”“幽灵公主?”   我听见了无数个声音在耳边响起,没错,我是白飞飞,我是被沈浪负了的白飞飞,我是沈浪的那个爱妻白飞飞,有我在,你们休想成亲!   “飞飞,真的是你”沈浪抛下了和朱七七共同牵着者的大红绸带,握着我的肩膀,目光欣喜,他是真的很开心,在与新婚娘子拜堂典礼上看见死去的旧爱很开心?我收起心底的讽刺,咬着唇,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朱七七一把扯下了盖头,“飞飞,你没死?”她也向我冲了过来,语气中竟含着一点欣喜?   我一愣,她是真的心地纯善,还是城府极深,竟然为了我这个情敌的死而复生而感到开心?   “我这一年来拼命地逃跑,想要见你,却听说你要成亲的消息,沈大哥,你真的要娶她?”我收回了心绪,强忍着眼泪在眼圈中打转。   “我,飞飞,我以为你……我当时明明亲自将你下葬,怎么会”沈浪有些语无伦次,他似乎也在想,人怎么会死而复生,是啊,人怎么能死而复生呢,因为我根本不是白飞飞。   “什么人,敢在本座面前装神弄鬼,破坏我女儿的婚事,说,是谁派你来的”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只觉得呼吸一紧,目眦欲裂,一股死亡的威胁向我袭来,我知道快活王只要再稍稍用力,我就会死,我闭上眼睛,出师未捷吗?   “有话好好说,王爷这是干什么”沈浪说着,立刻向快活王攻去,朱七七也在旁边焦急地喊着让快活王放手。   “七七啊”最后,快活王叹了口气,放开了紧捏我脖子的手,慌忙间,我只知道我不用死了,便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假亦真时真亦假   我是被说话声吵醒的,他们二人隔得很远,但很奇怪,我依旧听得很清楚,也许我以前的武功真的不错。即便现在没了武功,耳力还在。   “沈大哥,你让我留下来好不好,我帮你照顾她,我们一起照顾她,就像我们之前说的那样”是朱七七的声音。   “七七,听话,先和朱爷回家,飞飞在这个时候回来,恐怕是有心人士为之,这个时候仁义山庄危险”沈浪果然聪明,立即想到了重点,要将朱七七送走的话,没了主角,我还怎么挑拨。   “沈大哥,你是说,飞飞回来,是有人刻意安排的吗?难道她是假的,不对啊,我刚刚明明看到过她胸口的箭伤,那是千真万确的”我用手抚了抚胸口,那里本来是有个小伤疤,不过被娘处理了下就变成了一年左右的箭伤,还有我的胳膊上,背上,也遍布着大大小小的疤痕,也都是娘的杰作。   “她真的是飞飞”听沈浪这样说,我笑了,连他都骗过了,是不是说明我很成功?   “也许是有人想借飞飞来做什么,总之你先回去,过一段时间沈大哥会去看你。”   “可是……”   朱七七要被说动了?她离开了难道要我这个假货和沈浪双宿双栖吗?正主不在,独角戏要怎么唱,我适时咳嗽了两声,装作刚刚转醒。   “飞飞,你怎么样”沈浪奔到我床边焦急地握住我的手。   朱七七在后面出现“飞飞,都是我爹不好,他有没有伤到你。”   我将头转向里侧,并不回答。   “七七啊,去把飞飞的药端来吧”沈浪柔声说。朱七七很有眼力地一步三回头走出了房间,我转过头,抿唇看着沈浪。   “飞飞,你受苦了”真是够了!若不是刚刚听到那个男人所说的怀疑话语,我甚至觉得他现在是真的心疼。   “我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我听见自己这样对他说,但这样说仿佛是一种本能,我来不及疑惑,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只能专心和他对话,不露出破绽。   “别说傻话,沈大哥就在你身边啊,所以你要赶快养好身体,好不好”他眼眸中的温柔不似假装,看得我越发心惊和心凉。   “你要娶朱七七,你心里没有我了”又是不受控制的一句话,待我反应过来时,已经脱口而出,我分不清自己心里的滋味,难道是那白飞飞心头血所制的秘药,难道这是白飞飞下意识所说的话?   “我以为,你不在了”沈浪沉默了一下,“飞飞,沈大哥欠你的,这一辈子也没办法偿还,娶七七,是不想多辜负一个女子”。   “那现在我回来了,你还要娶她么”,我盯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他的想法,那时我还不知道,我完全没必要这么做,因为沈浪不会骗我,他既然做出许诺,便会一诺千金。   “不会,你是我沈浪的妻子,我已经辜负了你,七七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了她。”   “啪”地一声,是药碗打翻的声音,朱七七站在门口,强忍着眼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我只是不小心,我……我打扰到你们了,我……我……”   朱七七跑了出去,后面还跟着焦急叫着小姐的丫鬟,沈浪面露担心,站起身想追出去。   “不要走,沈大哥”,我起身,从他背后抱住他的手臂,“飞飞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沈大哥,飞飞不能再没有你,沈大哥……”   沈浪终是顿住了脚步,没有追出去,他扶我躺下,喂我喝了一碗重新熬的药,整整一天都在房间陪着我,不曾离开半步。   朱七七,很委屈吧,尽情地哭吧,尽情地向快活王和朱富贵显示你的委屈吧。   我向沈浪说起了我和娘一起想出的一套说辞,无非就是在白飞飞还未下葬时被娘掉包救活,用来逼迫沈浪就范,她废了我的武功,还对我施展摄魂大法,以至于我现在记忆模糊,很多东西都记不得了。   只是,当时的我不懂,什么叫做,假亦真时真亦假。   对于我的这番说法,沈浪显然是存在疑惑,但他在我面前并未显现任何不妥,估计他会背着我私下调查吧。朱七七依旧住在仁义山庄,也许是听到沈浪所说的不会再娶她的话,所以愈发不肯走,任谁劝也不回去,同她一起住在仁义山庄的还有她一个叫做小泥巴的丫鬟。   待到我伤好的差不多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出去外面走走,只一眼我便看见了在院中生着炉火熬药的朱七七,小泥巴在旁边为她擦着额角的汗,我恍然,原来这几天喝的药,都是经过朱大小姐之手,我下意识地把了把脉,该不会中毒吧。但事实证明,我多虑了。   “飞飞,你出来了”,朱七七用袖子毫不在意形象地摸了摸额头的汗,她的一张脸有些花,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她眼里有着货真价实的关心,真是……让人忍不住要讨厌,善良得让人讨厌!   “你熬药给我喝?想要毒死我么”,我毫不客气地讽刺出口,不用在意她不开心,若我真的向她道谢,反而不正常。   果然,她也不在意。“我怎么会害你,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把别人想的那么坏”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在我和沈大哥的家里。我不想看见你,你走”我不怕真的把她说走,若朱七七真的是脸皮薄,爱面子的女孩,那又是怎么死皮赖脸的追到沈浪的呢?   “这里是沈大哥的家,我是沈大哥的……朋友,我们都是沈大哥的朋友,你在这,当然我也可以在这”果然,她努力在给自己的留下找一个好听一点的说辞。   我笑了,“朋友?我是沈大哥的妻子,我的墓碑上是他刻着的爱妻白飞飞之墓,我是仁义山庄的女主人,你呢?你是吗?”说起这些假话,我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理会当初他二人无媒无聘,谁让当年沈浪亲手刻了一个墓碑呢?   “你……”朱七七脸色涨红,说不出话。   “白姑娘,我们小姐只是关心你”小泥巴适时出来打圆场。   “我不需要你们主仆的关心。”我看见远处翻飞的白色衣角,也不知沈浪到底听了多少,反正是他们欠白飞飞的,无论我怎么强人所难,他们也都要受着。“我是沈浪的妻子,你对沈浪的心思我知道,只要有我在一天,你若想进沈家的门,便只有做妾这一条路,但就算你真的愿为妾室,也要问我这个正室答不答应。”   “你,你怎么能这么不要脸,沈大哥从未和你拜堂成亲,当初他是以为你死了,你怎么能以他的妻子自居”朱七七涨红了一张脸,也许她是想不懂为什么当年孤傲冷的白飞飞如今怎么会变成一个无赖。   “七七,飞飞说得对”沈浪在我们两个女人吵得不可开交前出现,“飞飞还在一天,那一天便是我沈浪的妻子,我以为,我昨天已经和你说的很清楚了。”   “清楚什么?”朱七七毫不顾形象地用脏了的衣袖抹着泪,“你又要为了这个坏女人不要我了是不是,你真傻,你明明不喜欢她,为什么不和她说清楚,救命之恩可以用别的来偿还啊。”   “七七”沈浪声音有些严厉,“你明天就回快活城,我会让猫儿来接你”   “沈浪!你这个大混蛋!大傻瓜!”朱七七又哭着跑了,这一仗我不知道我究竟算不算胜利,因为这让我认识到,也许,沈浪是不爱白飞飞的,只是因为救命之恩和妻子名分的牵绊才不得不和我在一起,明明,我是应该不在意的啊,可是为什么,心里会有一丝慌乱呢?难道是来自白飞飞的恐惧么,这个傻女人。我慢慢对自己说,白飞飞,沈浪是爱你的,白飞飞,沈浪是爱你的……   “怎么哭了?”不知不觉中,眼泪已经顺着脸颊留下,沈浪怜惜地替我擦去。   “沈大哥,她说的不是真的,你是爱我的,是不是”我听见自己用小心翼翼的语气期待地问他,完全不似平时的声音。   “傻飞飞”沈浪心疼地拉我入怀,“你一直在沈大哥心里,从未离去。”   是啊,沈浪,飞飞一直在你心里,但是你的心里,是不是还住着一个朱七七。   朱七七走了,没了看戏的人,我便不用再和沈浪虚以逶迤,事实上我也不愿见到他,每当见到他,仿佛都会唤醒身体里白飞飞的那份记忆,胸口闷闷地十分不舒服。   这天,他带来了两个十六七岁的丫鬟,说是我以前的手下,名叫如意和环翠,我有些郁闷,他们会不会看出我是个假冒的,但我又不能拒绝,也许,这是沈浪对我的一番试探?不过两个丫鬟对我倒是真的好,将我的生活照顾的无微不至,对着沈浪反而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我怕露出破绽,只能每天冷着脸少说话,也许以前的白飞飞就是这样,因此她们并未怀疑过我。   这一天,沈浪来向我辞行,说出了点事,要去处理一下,但我问是什么事时,他只是要我别担心,我心念一动,“和朱七七有关对不对。”   “七七在回快活城的路上不见了”沈浪说了出来,“不和你说,是怕你多心,没办法好好养伤”。   “我和你一起去”在沈浪还未开口拒绝前,我打断他,“我知道自己现在武功尽失,去了只会给你添乱,你说我小气也好,说我不懂事也罢,我就是要跟着你,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给你惹麻烦,可以吗?”   沈浪没有拒绝我,他笑着冲我点头,说了声好。   有朱七七的地方,我怎么能放过机会和沈浪秀恩爱呢,况且,我还要确定这件事是不是娘做的,若是,少不得要在后面帮他们善后。   作者有话要说:   ☆、夫妻本是同林鸟   几日后,沈浪带着我来到了汾阳酒楼与熊猫会和,熊猫的妻子百灵善追踪,因此跟着来到,他二人见到沈浪带着我后有明显的惊讶,却也并未多言。由于熊猫百灵先到,因此已经事先勘察过,他们简要讲述了事情的经过,熊猫在与沈浪相约的地点并未见到朱七七,熊猫以为朱七七贪玩便在原地等了一天,第二天护送朱七七的铁卫队有一人带着伤说他们遭到了伏击,朱七七被生擒,不知去向,四个铁卫队三死一伤,而唯一生还的铁卫队也在第二天晚上毒发身亡。   熊猫说到这里时不寒而栗,因为他之前并未看出一丝一毫不妥之处,若是他能早点发现铁卫队中毒,也许就可以救下一条人命,他有些惭愧地看着沈浪,沈浪安抚着说了句,不怪你。百灵来到后已经在案发的树林中做过勘察,却并未发现一丝一毫痕迹,很明显是有人知道有百灵这么个追踪高手的存在。   小泥巴住在客栈的一间房里,熊猫的两个手下小四和驴蛋正在安慰她,熊猫说她是两日前被发现昏迷在客栈门口,她见到了我相当激动,甚至不知是不是惊吓过度的原因有些语无伦次。   “白姑娘,小姐已经要回快活城了,她不会和您抢沈公子的,您放过她好不好”她摇晃着我的肩膀,丝毫不记得我是个重伤初愈,半点武功全无的女子。不过说来也是,也许是原来的白飞飞名声太差,外加上我一出现,朱七七就出了事,此番听到小泥巴这样讲,众人看向我的眼神,也就没那么友善了,但熊猫还是忍着没有向我恶语相向。   “不关飞飞的事”沈浪出言替我辩驳,“这些天飞飞都和我在一起,七七失踪和她没关系”。   “她是幽灵宫宫主,做什么事需要自己亲自动手,沈公子,小姐现在生死未卜,你却还在维护她,你对得起小姐吗?”小泥巴又急又气,哭了起来。   “你又要怀疑我了,是不是”,我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浪。   “飞飞”沈浪的语气有些无奈“我从未怀疑过你,我此番带你前来,就是知道有人会误会与你,我定会证明你的清白”。   我沉默着,不知道说什么好,事实上,这件事的确和我没关系,但我却不知道是不是娘他们做的,所以,我的清白一说……   “不是她做的,那是谁做的”小泥巴依旧哭着,不依不饶。   “王云梦”沈浪看着众人,吐出了这三个字。   沈浪的理由是,怜云山庄所在地就是汾阳,朱七七在这里出事,肯定和怜云山庄脱不了关系,再加上按照我的说词,王云梦抓我是为了威胁沈浪,现在我自己逃了出去,王云梦难保不会再抓个人来威胁沈浪。   沈浪和熊猫商定计划,要夜探怜云山庄,百灵小四驴蛋留下来照顾女眷,也就是我。出发前我目送沈浪出门,面含担忧地嘱咐他要小心。他依旧是那副胸有成竹的笑容,让人看着十分安心。他们一走,我便关了房门,我没有自虐的兴致,为什么要对着那几张苦大仇深的脸。   按我的猜测,若是此事真的是娘所为,那他必定会派人联络我,沈浪和熊猫今夜不在,那必定就是今夜,我在床上假寐,时刻留意门外动静,但奇怪的是,直至天明,沈浪已经归来都没有人出现,我翻身睡去,迷糊中,仿佛听见有人温柔地对我说着话,温柔地抚着我的脸,我想睁开眼,我努力想听清他在说什么却毫无办法。   清晨,我睁开眼,便看见沈浪略带笑意的眸子。   “飞飞,我很开心”我听见他这样对我说。   我不明所以。吃饭时,我发现,桌上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好了很多,小泥巴虽然还是一副担忧的模样,但对着我似乎有些愧疚?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沈浪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说着从怜云山庄探查的结果,他说王云梦已经好几天在灵堂内不出来,庄里大小事务都交由黑蛇处理,并无任何异常,掳走七七的人应该不是他们。我却有些担心,娘又在为弟弟伤神吗?我走这几日,她肯定没有照顾好自己。   仿佛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沈浪柔声问我怎么了。   “只是想到王云梦掳走我的日子”我垂眸,“不过现在沈大哥在我身边,所以我不用再害怕,是不是。”   “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我保证”他拉着我的手,深情款款地看着我。熊猫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声,拉着百灵和跟班们走了。   “飞飞,等这件事结束,我们便去崖底,重新建了小木屋,一辈子不分开,好不好。”   我愣了一下,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会说这些话,但却仍鬼使神差地说了声好。   下午,沈浪还未出门,朱七七却出现了,身后还跟着面若修罗的快活王。朱七七身上并无伤痕,只是神色有些憔悴,而他身后的快活王可以看得出是强忍着怒气,他用想要杀人的眼神看着,我?难道真的是娘所为,顺带我被发现了身份?我心下惊疑,面上却不露声色,站在了沈浪旁边,沈浪也显然发现了二人不妥,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手背。   “小姐,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可把我们吓死了”,小泥巴率先打破了这紧张的气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撰着朱七七的手。   “七七,告诉他,看他还怎么维护这个妖女”快活王率先说话。   “是几个村妇打扮的人抓了我,我被打昏了过去,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幽灵宫”朱七七说完,我只觉得众人的眼刀刷刷刷地飞向了我,沈浪似是愣了下神,“这件事和飞飞无关”。   “到现在你还护着她,你知不知道这恶毒的女人想对七七做什么,若是本座晚去了一步,七七……七七她……”快活王似是痛心疾首,朱七七仿佛也想起了什么恐怖的画面,眼泪不停地掉。这事说来很巧,沈浪怀疑这是娘亲的计谋,而快活王则怀疑这是幽灵宫主搞的鬼,一个前往怜云山庄,一个前往幽灵宫,却不想真的被他找到了人。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对着沈浪说。这件事我真是觉得有冤无处说,我除了借了一个白飞飞的身份,跟她这个人连半分关系都无,关于幽灵宫什么的,我更是全无所知。   “我信你”沈浪柔声对我说,接着便向快活王解释,“飞飞这几日一直和我在一起,从未离开半步,这件事,应该是有人要栽赃嫁祸”。   “是啊,义父,孩儿可以证明,昨晚孩儿和沈浪不在,白飞飞只在卧室睡觉,并未和任何人联系。”我恍然,怪不得今天一大早所有人对我的态度都变了,原来昨夜去怜云山庄探查是假,监视我才是真,沈浪啊沈浪,原来比起我,你更信任的是你自己的判断,什么崖底小木屋,什么一辈子不分开,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我胸中一阵气血翻涌,恍然间仿佛有一个人一直在说,世间男子皆薄幸,她背对着我,沙哑着声音。   你是谁?我向她走近,想看清她的模样,她蓦然回头,确是一张金色的鬼面面具。   我抱着头,那里疼的像是要炸掉一样,那种心死的绝望感觉扑面而来十分熟悉,我无法呼吸,白飞飞,是你吗?这种痛苦到绝望的滋味,是你曾经体会的吗?你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模糊间我只听见有人焦急地叫了一声飞飞,我便失去了意识,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再次醒来时,入眼便是沈浪通红的眼眸,他的脸上有着淡青的胡茬,神色却透露着欣喜,他一把拥我入怀,“飞飞,我以为又要失去你了”。   “我怎么了,我睡了多久”我并未急着挣开他,我的脑子很乱,我需要理清一下思路,在梦中,有一些断断续续的片段,让我无法忽视。   “你睡了三天三夜,没什么大事”沈浪轻轻抚着我的发丝,“大夫说是心绪不宁导致的经脉逆行,看似十分凶险,但只要醒过来就没有大碍,飞飞,究竟是什么事,你怎么会心绪起伏那么大。”   “你不信我,你和熊猫监视我”沉默了片刻,我开口,并未骗他,“比起我,你更信朱七七,不是吗?”   “飞飞”沈浪执起我的手,放在了胸口,神色无比认真,“我承认,比起别人,以前的我会更信任自己的判断,这与是你还是七七无关,但你是我的妻子,从今往后,我会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你,但你若有什么事,也要同我讲,好不好,你并不是一个人,我们是夫妻。”   他的态度郑重地让我心慌,我慌忙抽回手“我不是你的妻子”以我这些天对沈浪的了解,我知道他说出这些话相当不易,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些无法直视他。   “哦?”他忽的笑了,语调有些调侃“前几日是谁言辞凿凿地对七七说是我沈浪的妻子,我还不知道,飞飞竟也有那般牙尖嘴利的时候。”   “对了,朱七七被掳走,究竟是怎么回事”我有些脸红,转移了话题,虽然不关心朱七七,但却仍十分想知道谁是主谋。   “是幽灵宫的旧部”沈浪似是斟酌着话语,“如意和环翠已经招认,幽灵宫解散后,她们分散在江湖各地,前几日你还活着的消息在江湖上传开,如意和环翠便想来投奔与你,许是觉得七七碍了你的路,所以她们才……”   沈浪没有说下去,我无语,照这个说法,即使是他说相信这件事和我无关,我都不信。   “沈浪”我斟酌着话语,“我真的不知道,摄魂大法对我心智的影响很大,幽灵宫的一切,我只是有一些模模糊糊的记忆,我并未……”   “我信你,飞飞”沈浪打断我,“我已经说过,从今往后,无论如何,我都会信你,待你伤好,我便带你出去走走,从前的你我没有时间去领略大好河山,今后,我便陪你看个够”。   我有些动容,和沈浪浪迹天涯并肩做伴,看尽大好河山吗?我心中突然生出一些向往,这一刻,我突然在想,若我真的是白飞飞,其实也不错,但很可惜,我不是。   “如意和环翠呢”我并未正面回答他,以我的了解快活王将朱七七视若生命,如意和环翠犯了他的大忌,他绝不肯善罢甘休,倒不是我真的关心白飞飞的那两个丫鬟,只是此时若不问,反而会显得奇怪,不顾主仆之情。   “你放心,她们此刻好好地在仁义山庄的地牢里,并未交给王爷处置”。   我感激地冲沈浪笑了笑,知道他定因为此举开罪了快活王,忽然,我心念一动,也许,这是一个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   ☆、鱼与熊掌不可得兼   快活王看在朱七七的面子上耐着性子等我养好了伤再兴师问罪,沈浪欠白飞飞一条命,况且如意和环翠会做出这种事,也是为了真的白飞飞,既这样,只要他相信我是真的清白,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他必定宁可自己挡着,也不会让我受到伤害。   这一天风和日丽,却是个审讯的好天气,如意和环翠被押到仁义山庄大堂时,只是神色有些憔悴,看得出来并未受刑,她们见到快活王和朱七七时,如意还沉得住气,环翠却是一副苦大仇深、视死如归的表情。   如意率先开口“这事情是我一人主使所为,和我家宫主与其他姐妹无关,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如意姐,环翠不是怕死的人,不过这件事,我家宫主的确毫不知情”环翠也动容的开口。这么忠心的手下为什么是白飞飞的,而不是我王飞花的呢?   “不必再讲,这件事是我主使,他们只是听命行事。”我冷着一张脸开口道,我敢这样说,自然是知道沈浪让我出事。   此话一出,众人脸色十分丰富多彩。   “你!”朱七七气的脸色通红,大概是没见过承认坏事还理直气壮的人,快活王一副早知道如此的样子,如意和环翠则是又是感激又是惊讶的样子,熊猫和百灵也是面面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反倒是沈浪,仿佛早就料到了我会这么说,依旧淡定地笑着。   “好,你既承认了,就别怪本座手下无情,本座的要求很简单,只要让她承受一遍七七当日所受之苦即可。她若顶得住,本作就答应不再追究。”快活王这话虽然冲着我说,可眼神却是看着沈浪,如意和环翠刹那间脸色灰白。   “飞飞是我沈某的妻子,她做了错事是我沈某管教不当,沈某愿一力承担。”   “你承担,你怎么承担”朱七七流着泪开口,“你知不知道这个女人她找了五六个男人在幽灵宫要毁我清白,若是爹晚到了一步,我就……”朱七七说不下去了,泣不成声,快活王心疼地将她搂在怀里安慰,熊猫一脸愤恨的盯着我,沈浪的神色就精彩很多了,有些吃惊,有些心疼,有些愤怒,还有些无奈,我心里低低地笑了,若是这件事情真的成功了,那我现在估计已经死了吧,朱七七,她是,我的妹妹?   “王爷的意思是,若是也找几个男人毁了飞飞的清白,你就肯揭过此事?”虽然这样说,但我知道,沈浪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和宫主无半点关系”如意十分焦急,但她并不懂,此事的决定权不在我也不在快活王,而在沈浪。   “沈某曾经对天发誓,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欺负飞飞,王爷今日若是不肯善罢甘休,可以尽管冲着沈浪来,沈浪绝不还手,但若是要动我妻子一分一毫,那沈浪就是拼了性命,也不会答应。”沈浪不顾朱七七睁大的眼睛,掷地有声地让一屋子人全部哑口无言。   “好……好……好”朱七七抚着胸口,连着说了三个好字,吸了吸鼻子,“你到现在还要护着她,若是将来她将我杀了,你是不是还要护着她”。   “沈某的妻子,沈某日后会严加管教,不会再出现这种事。”沈浪讲话时并未看着朱七七。   “竖子欺人太甚”,快活王最见不得爱女受苦的模样,“七七,你想做什么,大胆地说出来,不用理那沈浪,爹定会让你得偿所愿。”   “爹,我们走”朱七七抹了把眼泪,语气坚决,“我朱七七又不是没人要,非要赖着你沈浪,一年前你饶过我爹一命,今日我便饶过你妻子,算是还了你当日一命,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互不相欠”若不是她眼角控制不住留下眼泪,也许会让人相信她是真的心灰意冷。   “七七啊”快活王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就连熊猫也不赞同的看着沈浪,想要上前说什么,却被百灵拉住。   “我们走”朱七七拉着快活王快步离开,但走到门口时,她还是停下了,似乎是想回头看沈浪一眼,但最终忍住,拉着快活王离开了仁义山庄。   熊猫在一边忍不住叹气,沈浪依旧漫不经心地笑着,但不难看住他眉宇间有些颓唐。   朱七七和快活王走了,我不理众人眼光,径直带了如意和环翠去到自己房间,我拿出几个金锭交到他们手上,她们立刻泪流满面,跪了下来。   “白飞飞已不是昔日的幽灵宫主,你们走吧,大千世界,没了幽灵宫的束缚,过你们自己想过的日子。”   “宫主,我们知错了,以后不会再善做主张了”环翠哭了,哭得很伤心。   我摇了摇头,我倒是很想收服这些衷心的属下,但是我现在还要依附沈浪生活,连自保能力都没有,如何能庇护她们呢,况且,她们的存在就是提醒着朱七七所受的苦。见我主意已定,如意和环翠向我磕了三个头后走了。   送走了如意环翠,我独自用了晚饭,正要歇下,房门却被撞开,熊猫扶着烂醉的沈浪进来。他将沈浪仍在桌上,没看我一眼,径自走了。   沈浪并未醉的不省人事,至少他能笑着叫我飞飞,而不是七七,我将他扶到了床上,用水沾湿了帕子,轻轻替他擦拭,他笑着捉住了我的手,说了句我没醉。   “你心里烦闷,是在为朱七七生我的气吗?”我盯着他的脸,面无表情的开口。   他笑着摇了摇头。   “纵使我是你的妻子,你也是关心朱七七的,她出了这样的事,你生气,我能理解”。   沈浪依旧不说话。   “你不说话我就走了”这人发什么酒疯,我又不是真的白飞飞,有什么义务在这里照顾他。我想抽出手离去,沈浪却拉紧了不让我走。   “还记得吗?我曾经说过,以后只要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他用有些迷离的眼神看着我,又像是透过我来看另一个人,我知道,那是他和白飞飞的回忆。   不会让任何人欺负白飞飞么?我想着娘和黑蛇告诉我的消息,他二人相恋不过月余,却匆匆分开,沈浪自此和朱七七在一起,白飞飞穷追不舍最终为他而死。“你是没有让任何人伤害我,伤害我最深的,一直是你,不是吗?”此刻他醉了酒,我也不用伪装,我没有兴致为其他女子讨回公道,只是第一次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个男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果然,我没猜错,他的表情立即变得懊悔和痛苦,此刻醉酒,他也卸下了伪装,没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我曾经以为,我做的一切,都是对你最好的,我有能力给每个人最好的,送你回你娘那里保住性命,是为你好,劝你放下仇恨好好生活,也是为了你好,最后让你和宋离远走高飞,也是因为宋离能给你你想要的生活”   “然后呢?”他说的这些是我所不知道的事情,娘和黑蛇毕竟没办法将两人的恩怨情仇打探的一清二楚。   “然后我发现,也许我俩一起死在阴阳煞下,你会比较开心。”   我无法理解他这样说的逻辑,但是心口却有一些触动,蓦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   “你究竟爱的是白飞飞还是朱七七,”鬼使神差地,我问出了这样一个煞风景的话题,娘曾经告诉过我,聪明的女人从不会逼着男人来做选择,聪明的女人会用自己的大度来让男人心怀愧疚,看见无理取闹让人厌烦的朱七七,我曾经深以为是。但是此刻,我真的很想知道,沈浪究竟怎么想的,我来不及想自己为何会问出这样的话,只知道这个问题对我很重要。   “七七是个好女孩,和她在一起,我觉得很开心,很轻松,我曾经觉得,如果这样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但若是七七找到了一个爱他的男人,我想我会祝福他们,而飞飞,当我看见你和宋离拥抱在一起时,我虽然对自己说那是为了你好,但是心里……好像空了一块。当你,躺在我怀里,一动也不动的时候,我觉得天都要塌了,我连快活王都可以放过,却杀了王怜花。我宁可王怜花杀的是我自己,我都不会那么恨他。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但却晚了,晚了……”   沈浪眼角似乎落下一滴泪,自我来到仁义山庄,他便一直是风流潇洒的模样,我从未见过他如此颓废消沉的样子,也许白飞飞的死对他的触动真的很大。   “既然这么爱白飞飞,你为何在她逝世一年后便迎娶朱七七,你的深情,难道只存在一年么?”   “死者已矣,我已经辜负了一个深爱我的女子,怎么能辜负另一个呢,若我注定无法得到自己想要的,那为什么要剥夺七七的幸福快乐呢。娶了七七,七七会开心,朱爷会开心,快活王会开心,熊猫百灵会开心,仁义山庄三位冷爷也会开心,但我却从未想过,飞飞你,是不是会不开心,那个时候我想,我必须把你忘了,我有自己的责任,我不能像宋离一样过随心所欲的日子。”   这的确是个很好的理由,这个沈浪,该不会是装醉的吧,若我是真的飞飞,听见他此刻这么说,恐怕又要对他死心塌地了。但即使我不是白飞飞,听见他这么说,我依然很开心,只是当时的我不明白,为何沈浪爱着白飞飞,我会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   ☆、山雨欲来风满楼   宿醉并未对沈浪造成多大的影响,第二日我见到他时,他依旧是那副神清气爽的微笑模样,仿佛昨晚的脆弱都是一场梦。他拿了一套剑谱和心法交给我,首页写着四个大字——天绝三式,是那部让弟弟走火入魔的沈天君家传绝学,我自然知道它对沈浪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就这样让我修习,说不感动是假的,但我即刻清醒,他是给“白飞飞”的,并不是给王飞花的。   仁义山庄此时处于江湖正派老大哥的位置上,因此沈浪每天都要处理很多事物,有寻求避难的,有居中调停的,甚至还有些什么帮主遗孀需要他安置,但无论再忙他都会每天陪我用过三餐,午后指点我半个时辰的天绝剑法,我并未觉得偷学别人的祖传剑法有什么可耻,毕竟我本来要做的事情也称不上什么光明正大。   沈浪有一匹很宝贝的白马,名叫旋风,旋风除了沈浪之外并不喜他人碰触,可奇怪的是,它对我却很亲切,我对畜生虽然没有异样的感情,却并不妨碍和它处好关系。于是,我每天除了养病和练剑外,就是骑着旋风遛弯,或者找一两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带着旋风散步,沈浪有时会在远处温柔地望着我们。   自我来到仁义山庄,已经一月有余,我的天绝剑法虽然处于入门阶段,但不知道是不是原来的武功底子好,也算是进展神速。娘从未和我联系,也许是听到快活城与仁义山庄决裂的消息,她对我的办事效率很放心?但这多多少少让我有些不舒服,好像在孤军奋战一样。   沈浪问我一个人在仁义山庄会不会觉得闷,有没有什么想去的地方,鬼使神差地,我说了幽灵宫。   两日后,沈浪处理完山庄的事,带我出发前往幽灵宫,一路上我二人共乘一骑,我握着缰绳,他握着我的手,他将我环在怀里,我甚至可以听见他的心跳,纵使我告诉自己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却仍是克制不住的脸红。   天黑住店时,沈浪笑着对小二说要两间房,我才意识到一个我忽略了很久的问题。我和沈浪是名义上的夫妻,但似乎所有人都知道,那只是名义上的,我依旧是未婚江湖女打扮,仁义山庄的铁骑兵们称呼他为庄主,称呼我为白姑娘,我不知道沈浪是怎样想的,我自己却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如果我没有在短时间内功成身退,是否要面临着和他假戏真做呢?我有些慌恐。   在我还在恍惚间,沈浪敲门叫我出去吃饭,我心不在焉,对着客栈简朴的四菜一汤有些食不知味。   “飞飞,你的身体还未好,若是只要一间房,我怕自己唐突了你。”沈浪的语气认真到近乎义正言辞的程度。   我愣了一下,脸刹那间红的滴血。   在到达幽灵宫的前一天晚上,沈浪突然说看见了一个可疑的人,让我在原地等候,我本不放在心上,但他离开后黑蛇却出现了。黑蛇交给了我一粒药丸,让我想办法放在沈浪的饮食中,得知我们的行动一直在娘的掌握之中,我心中好受了点,还顺带的,有一点大功告成之前的解脱之感。我到镇上买了一些酒,想在幽灵宫时,借缅怀旧事之机让沈浪饮下放了迷药的酒。   我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思考着沈浪爱喝什么样的酒,却蓦地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耳边是沈浪焦急的声音。   “飞飞,我以为你又不见了,我下次绝对不会留下你独自离开。”   望着沈浪焦急的眼眸,我突然想到,若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个男人,他爱的那个白飞飞已经死了,我只是个冒名顶替的,他那个想要过一辈子的朱七七,也被我赶走了,他日我和母亲大仇得报,这个男人,得知真相后,可承受得住?不,也许那时他已经死了,在九泉之下和他爱的白飞飞团聚。   “飞飞在这里”我分不清自己心中的滋味,将头埋在沈浪怀里,回抱住了他,心口有些微微酸胀,他虽然杀了弟弟,那是因为弟弟杀了他最爱的女人,第一次,我在心里为这个男人开脱起来,虽然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对,但这个想法却像扎了根一样,疯狂地在脑海里生长起来。   第二日,我们来到了幽灵宫,在面对那片充满瘴气的树林时,沈浪拉住贸然想要冲进去的我,虽然面露诧异,却仍给了我一颗药丸。旋风被留在了树林外,沈浪为了照顾我,选择了陪我步行入内。   “沈大哥,我走不动了”面对越来越大的雾,我这个冒牌货根本分不清方向,沈浪还以我熟的理由让我带路,是嫌我穿帮的地方不够多么?   沈浪笑着蹲下身,让我跳上了他的背,他在林中慢慢地走着,我听着从他背部传来的强而有力的心跳声,微微有些心里发酸。   “沈大哥,倘若有一天,飞飞不在了,你会怎么办”。   沈浪停下了脚步,“不许说傻话,飞飞怎么会不在,飞飞还要和沈浪白头到老。”   “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飞飞不在了……”   “飞飞要去哪里呢?无论飞飞去哪里,我都会找到你,到时候,咱们还在一起。”   沈浪的语调是轻快地,笑着地,我却感觉他有一丝脆弱。   “其实,七七是个好姑娘呢,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死了,沈大哥,去找七七吧,按你的想法,和七七……”   沈浪放下了我,打断了我还未说完的话,他转过头,神色无比认真的看着我,他抹去我不知何时留下的泪水,突然,他笑了,语气轻快,“姑娘小心说话,沈某的夫人可是个醋罐子,沈某若是敢去找别的姑娘,她就算是在坟墓里,可也是会跳出来找我的哦,你说是不是,沈夫人。”   我扑哧一笑,之前的伤感消散了很多。   “沈庄主,快上路吧,若是天黑前还不到,沈夫人真的不会饶了你。”   沈浪用无比严肃的语调说了句,遵命,沈夫人。他重新背上我,向树林深处走去。   幽灵宫大概由于荒废太久,进了正殿,入目尽是一些断壁残垣,满布蛛网灰尘,我留在门口,沈浪进去打扫一间能住人的房间。我摸着那个女孩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每一块没有温度的墙壁似乎都有着那个女孩的气息。   我走到了一间房门开着的石室,有一个人背身而立,是沈浪,那是个很奇怪的屋子,墙的两侧分别镶嵌着两个铁链,一边的墙壁上挂着一条布满灰尘的鞭子,沈浪回过头来,轻轻抚着我的背,“还疼吗?”他温柔地问。   我想着背上那些娘做的大大小小的疤痕,摇了摇头。我伸手摸向了那条暗红色的鞭子,恍惚间,我好像看到了一个小女孩,她双手被锁在左右墙的铁环上,背后是一个容貌尽毁,面目狰狞的女人,那女人将每一鞭子都抽在小女孩的背上,每一下都快准狠,她们的口中不断重复着五个字,快活王,报仇。   “快活王,报仇……”我喃喃出口。   “都过去了,飞飞”沈浪拦我入怀,“都过去了”。   我们一路沉默着,离开了那个石室,我想继续续走走看能否找到些白飞飞别的回忆,沈浪有些担心,想陪着我,被我拒绝。   除了主人、手下居住的地方,幽灵宫的最底层是大小不一的囚室、刑房,我恍然间看见那女子亲手喂她的情郎饮下了一杯绝情茶,从此二人,恩断义绝。   我靠着墙壁,倒在了地上,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你尊敬自己的母亲,她却骗了你,只将你当工具,你爱着自己的情郎,他却负了你,和别的女孩嬉笑打骂,最后你却发现,原来母亲不是母亲,情郎变成了别人的,而你的生命,变成了一场笑话,对不对?我无法承受的排山倒海的绝望之感,倒地痛哭出声,我不要再想了,我不要再了解这个女子了,她太苦,苦到我无法承受。   慢慢缓和之后,我决定尽早离开幽灵宫,我用清水洗过眼睛,但依旧留下了些红印子,沈浪自然发现,但却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晚间,我以睡不着为借口将准备好的酒带到了沈浪所在的石室。   我将掺有迷药的酒分别为我和沈浪倒了一杯,我不怕连自己也迷晕,反正第二天黑蛇会来照顾我。而今晚可能是我和沈浪相处的最后一晚。   沈浪端起一个酒杯,笑嘻嘻地说了句“沈某若是酒后乱性,还望沈夫人原谅则个”说罢,他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若是我在酒中下了穿肠毒药呢?”我亦笑着问他。   “恩”,沈浪似是沉吟,“那夫人莫要喝了,这穿肠毒药还是留给沈某吧”说罢,他抢过我手中的杯子,喝掉了杯中酒。我一愣,复又替他斟满。   “这辈子,除了飞飞,沈大哥可会爱上其他女子”   “怎么又问这种傻话,我沈浪对天起誓,若是今生有负飞飞,就让我沈浪天打……”   我遮住他的嘴,我能怎么说,其实你已经负了她,再说下去,恐怕真的会天打雷劈。   “沈大哥,如果有来生,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沈浪,今生的我们,注定要成为路人,若有来生,你我没有血海深仇,没有身份束缚,如果我先白飞飞和朱七七遇到你,是否,你也会像爱白飞飞一样爱我。   “下辈子,我还和飞飞在一起。”饮了不知多少杯酒,沈浪眼神有些迷离,他笑着牵着我手,放在了心口。   不是白飞飞,是王飞花,我在心里说,我就知道,即使是下辈子,我们也没希望的。   我抽出了手,将他安置好,想抽身离去。   “飞飞,无论发生了什么,别忘了,我们是夫妻,你要信我”走到门口时,沈浪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来不及想他为什么这样说,夺门而出。   沈浪,我根本不是你的妻子,你让我怎么信你。   作者有话要说:   ☆、夜雨霖铃终不怨   黑蛇来到的时候,沈浪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样,这是我第一次在黑蛇这个面瘫的男人脸上见到其他的表情,那种大仇得报的兴奋之感让我也忍不住有些动容。   黑蛇说沈浪会在四个时辰之内醒来,我帮他将沈浪用绳索捆好,便骑着旋风先回了怜云山庄,旋风起初有些不愿动,许是没见到沈浪,我本可将他留在原地不管它的死活,但终是带走了他,沈浪欠弟弟一条命,我却骗他一段情,帮他照顾这匹马,算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吧。我知道沈浪此去九死一生,他自己认为白飞飞活着亦或是出卖了他都好,总之我不会再去见他。   回到了怜云山庄,我便去见了娘,她将我拉倒弟弟的灵堂,欣慰地哭着,“花儿,你姐姐帮你报仇了,你姐姐帮你报仇了,解决了沈浪,咱们再去杀你爹!”我头一次对这种生活产生了厌倦。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轻轻擦拭着沈浪送我的那把幽冥剑,想我去找沈浪时孑然一身,离开沈浪时却带了一匹旋风,一身天绝剑法,一把幽冥剑,我在花园散步,在院中练剑,陪娘亲用饭,可是我满脑子想的全是沈浪,沈浪指点我剑法的样子,沈浪与我同骑时心脏传来的温度,沈浪喝醉时迷离的眸子,沈浪笑着让我信他的样子。   沈浪如今迷药醒了吗,沈浪知不知道我背叛了他,黑蛇会不会虐待他,他若是知道白飞飞已死会怎样,为什么和沈浪相处只有一月之久,他却比过了我在怜云山庄一年的记忆。我强迫自己入睡,明天,只要过了明天,沈浪死了,我就解脱了。   第二天,娘来找我,她的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花儿,沈浪到了,娘要让他生不如死,你要不要一起来。”   我摇了摇头,走向了花园,那里有一匹白马,沈浪的白马,旋风不安分地甩着蹄子,我轻轻抚了抚它的鬃毛,他似是安静了点,旋风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湿漉瞳仁,此刻这瞳仁看着我,像是悲伤,又像是无声的控诉。   “我是个坏女人,是不是,你在怪我,是不是”旋风将头拧到了一边。   “他杀了我弟弟,我这么做,也是没办法”像是在对旋风解释,可我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若是死了,我便给你找一匹小母马,从此你们自由自在地过日子,好不好。”   黑蛇从娘的房间出来,在经过我身边时,他突然停住,跪了下来。   “黑蛇欠大小姐的,这一生一世也还不清,日后只要大小姐有吩咐,黑蛇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我从这个男人的眼里看到了心疼和愧疚,这是他从未对我出现过的情绪。我来不及想这个男人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却发现了黑蛇手上拿着一个瓶子,我记得那是毒娘,一只以人血为食,用人身做寄体产卵的虫子,只要轻轻划开一道口子,它便会随血而入。这是……给沈浪准备的。   “我同你一起去”我要阻止这件事,为什么?我告诉自己,他欠弟弟一条命,拿他一条命便是,为何不给一代大侠一个体面的死法。   进到地牢,血腥味扑鼻而来,沈浪被锁了琵琶骨,不到半日已经满身血污,此刻他脸色煞白,已经昏死了过去,娘的手上拿着一条满布着倒刺的鞭子在一旁又是哭又是笑。我只觉鼻头一酸,不知是为了娘还是为了沈浪。   “你怎么来了”娘见到我,脸上闪过一丝错愕,恢复了些神智,向黑蛇伸出手,黑蛇将毒娘递了过去,我却在半路将它截下。   娘皱眉看着我。   “沈浪还不能死”我对他们说。   “你爱上他了?舍不得他受苦?别忘了,就是你将他抓来的!”娘用一种早知如此的语气讽刺开口,我心下一惊,这是连我都未想过的事情,为何娘会如此笃定。   “我怎么可能爱上他,他是杀害弟弟的仇人。”我忍着不去看沈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足够镇定冰冷,“沈浪死了,仁义山庄必定会来寻仇,况且,除了沈浪这世上有谁是快活王的对手,我可以将沈浪骗来,若是快活王,我们又将怎样面对。”   “即使是留他性命,你怎么保证他肯乖乖替我们对付快活王。”娘似乎有些动容。   “快活王的死穴在朱七七,朱七七的死穴便是沈浪,只要沈浪在我们手里,他日休书一封将朱七七骗来,逼快活王就范即可,到时候我们设计将其一网打尽,对外则称二人同归于尽。到时候沈浪再无用处,要杀要剐,女儿绝无他话。”   “你说的有道理”娘的脸上浮现着精光,“我本想着沈浪诡计多端,未免夜长梦多,不若现在就解决了,但你既然有把握,这事情就交给你来办。不过沈浪这小子一向会迷惑年轻女孩心智,花儿,你对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么。”   “娘说笑了,沈浪薄情寡性,发妻亡故不足一年便另娶他人,这种人,女儿还看不上。”   “好……果然是娘的好女儿,”娘欣慰地拍着我的肩膀笑了笑,“既这样,你便亲手挑断他的手筋脚筋吧”说着,她将一把镶嵌了红宝石的匕首递给了我。   “夫人”黑蛇有些吃惊地开口,想说什么却最终选择了沉默。   我接过匕首,走到了沈浪面前,尽量让自己的手不要抖,我摸了摸沈浪还未染血的手腕,闭上了眼,手起刀落,自始至终,沈浪全无半点反应。   娘满意地笑了,带着黑蛇走了出去。我将匕首扔在地上,细细摩挲着他的脸,我想说一声对不起,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离开了囚室,却不知背后那人慢慢睁开了眼,苦涩地勾起嘴角。   我决定亲自去快活城见朱七七,临行前,我吩咐黑蛇,照顾好沈浪,至少让他性命无忧,黑蛇没问为什么,只说了句,他在,沈浪在。   快活城守卫森严,若以我的半吊子功夫想要偷混进去,还未到半路肯定会被发现,也许连朱七七的面都见不到便被侍卫射成了筛子。于是我大大方方地以仁义山庄女主人的身份向快活王爱女发了拜帖。   见到朱七七时,她坐在快活王的身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却仍是忍不住向我身后瞟了又瞟,待没有发现自己想见的那个人时,才没好气的问我来做什么。快活王仍是一副看蝼蚁的眼神看着我,似乎同我说一句话也是自降身价。   我表明有话要对朱七七单独讲,快活王当然不同意,但也拗不过朱七七,只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离去。   “沈浪快死了,只有你能救他。”我将沈浪的贴身佩剑扔在了他面前。   “什么,沈大哥要死了”朱七七小心地捡起了地上的天绝剑,抬起头时,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是谁,谁要杀沈大哥”。   “是我”我也不和她废话,若想不惊动快活王将朱七七骗走,以我和她的交情还办不到,不如实话实说,只是这实话,也要经过一番加工,“此番我回来就是为了报仇,我为他挡了一箭,生死未卜,他却不到一年便要娶你为妻,我堂堂幽灵公主,如何咽下这口气”。   “你!”朱七七怒目圆睁,脸上黑红交替。   我不理她,继续说道,“我给你一条路,要么和我走,而后在他面前自尽,让他死了这份心,和我在一起;要么我杀了他,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朱七七疯子、变态各种她能想到的词全部骂了一通,最后泪流满面,我耐心地等她发泄完,问她考虑得怎么样,不出我所料,她愿意和我走。   有她带路,我们一路顺畅的出了快活城,快活王派了山佐天音随身保护朱七七,朱七七软磨硬泡地将山佐天音骗了回去,为防止快活王秘密派人跟随,我们中途走了很多弯路,一路上,朱七七始终用我杀了她全家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毫不在意,快到怜云山庄时,我突然被人点住了穴道,失去知觉之前,我听见了朱七七一声欣喜的猫大哥。   作者有话要说:   ☆、无边丝雨细如愁   我以为自己会在仁义山庄或快活城的地牢醒来,没想到,睁眼后入目的却是一间竹屋,屋里并无他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香,我顺着药味走出去,发现了了满眼通红,正在熬药的朱七七。远处,立着一个墓碑,上面写着,爱妻白飞飞之墓。   朱七七不会武功,并未发觉我已醒了,我慢慢地经过朱七七向那座墓碑走去。   “你干什么!”一个大力,我被熊猫扯着摔倒了地上,他以为我走近,是要对朱七七不利?   “七七你没事吧”熊猫扶着朱七七站起了身,朱七七起初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摔倒在地的我后,立即变了脸色。   “白飞飞你!我从没见过像你这种女人,你有什么大可冲着我来,你怎么能那样对沈大哥,沈大哥愿意接受我,那是我用命,用自己的真心换来的。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你替他挡了那一箭,我们本来可以无忧无虑地在一起,你知不知道,你不在那半年里他每天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他每天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地生活在这小竹屋里,正是因为这样,在你出现后,我愿意放手,将他还给你,可是你呢?你丝毫不感谢他就算了,你还将他伤成了那样,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她说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我心下黯然,但那又怎样,她说的那个人是白飞飞,而不是我,看来至今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并不是白飞飞。听她的意思,沈浪应该是得救了,至少暂无性命之忧,我不自觉松了口气,这竹屋一共只有两个屋子,一个屋子住了我,另一个,住的自然是沈浪。我不理会满脸感叹的熊猫和愤恨的朱七七,径自走进了另一间屋子。   “你干什么,你嫌沈大哥被你害的还不够么,你还要去害他吗?”朱七七拦在了我的面前。   里面突然响起了咳嗽声,朱七七慌忙喊了声沈大哥,冲了进去。不一会里面便传来了了朱七七低低的哭声和沈浪温柔的安慰声。我知道此刻熊猫只要轻轻一掌便能要了我的性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又有什么可要求的呢?   我走到那座墓碑前,细细摩挲着那墓碑上的字,却猛然惊醒,我不是她,我没有任何立场难过。   第二日,熊猫叹着气,带着大哭大闹的朱七七走了。这真是个好消息,我可以将重伤的沈浪送回怜云山庄,重新威胁朱七七和快活王,可我却怎么也迈不动脚步。   终于,我走进了那间竹屋,沈浪躺在床上,见我进来,冲着我明媚的笑着。   “为什么”沉默了片刻,我开口道。为什么不杀了我,为什么赶走朱七七和熊猫,为什么还是如此笑着对我。   “什么为什么。”沈浪依旧笑嘻嘻的,身上的伤使他脸色苍白,但眉宇间的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不错。   “你不怕我杀了你?”我承认,对这个男人,我的确有一些动了心,但若是让我在自己的命和他的命中做出选择,我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亲手杀了他。   “飞飞啊”沈浪叹了一口气,“沈浪贱命一条,你若想要,直接对我说,我大可亲自了断,但是,我不能害他人为我负累,七七和王爷若是因沈浪缘故出了什么差错,那沈浪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我突然想起那晚,沈浪突然对我说“飞飞,无论发生了什么,别忘了,我们是夫妻,你要信我”。   “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是不是”一开始他便知道一切,知道迷药,知道我的计谋,他觉得自己欠了白飞飞一条命因此无论我做什么他都十分配合,但在得知我要对朱七七和快活王不利时,他便行动了。可笑,我自以为救他一命,却不想一切尽在他意料之中,到头来,自己才成了最大的傻子。   沈浪没有否认,所以他将熊猫和朱七七赶走是一副任我处置的意思?   可是,他欠的那条命是白飞飞的,并不是我王飞花的,他甚至不知道我并不是白飞飞,突然,我有一个念头,我借用白飞飞的身份将沈浪折磨的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是我欠白飞飞的,若是我帮她将沈浪照顾好,是不是就不会亏欠白飞飞了呢。   我对自己说,没错,我要照顾好沈浪,我不要欠任何人的,等沈浪伤好后,我会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的妻子,我会用自己的实力来向他报仇,没错,我只是不想欠任何人的,换做是别人,我也会这样。   “你先歇着吧,我去给你熬药”纵然此刻我这样告诉自己,但却始终觉得面对沈浪有些尴尬,我找了个借口走了出去,不理会身后人的表情。   沈浪前胸后背胳膊腿手脚全无一块好肉,唯一还算完整的便是一张脸了,他自己又不能动,因此每天涂金疮药的事,就落在了我身上,有时沈浪额头不断滴着冷汗却仍是笑嘻嘻的样子,真是让人恨不得给他一巴掌,他有时想下地行走,便会被我神色严肃地训斥一番,仿佛他身上的伤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关于大小便的问题,咳咳,男神怎么会有大小便,请自动忽略。)   也许我功力不够,并未伤到沈浪手脚根本,也许沈浪天赋异禀,经脉痊愈迅速,过了大约十日左右,他身上大部分伤口已经结痂,沈浪已经可以在我的搀扶下慢慢行走。我每天除了照顾他外,便在空地上练习天绝剑法,天气好的时候沈浪便会边晒太阳边在一旁指点,我看着不远处的白飞飞墓碑,有时会想,真是讽刺。只是那个时候的我不曾想过沈浪既然洞悉一切,为何会不知道我是假扮的白飞飞,我只以为自己太成功,却不知那是一个傻男人的七巧玲珑心。   这一天,他不满我做了半个月的青菜煮粥,说想吃肉,我想了想,他的身体的确需要补一补才能好得快,但是我的手艺……我借口伤药没了,去了镇上,想为他从酒楼带回一些肉食。   回到竹屋,却不见沈浪,我知道以沈浪的能耐定不会将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便慢慢在附近寻找,终于,在河里,我看见了一个缠着布条举剑叉鱼的背影,很熟悉的一幕,他在我脑子中不自觉地和另一个影像重叠在一起,鬼使神差地,我开了口,“你的伤还没好,你的刀快不过水里的鱼,快上来啊”恍惚间,那个人影笑着向我走来,他有些羞涩地冲我笑着,接着小心翼翼地说,“以后咱们就这么过,没有是非,没有恩怨,只做一对寻常夫妻,如果,你愿意的话……”   “飞飞,飞飞”沈浪不知何时走到了我身边,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我摇了摇头,说了声没事,沈浪却仍有些不放心,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事实上,我知道那个人不是沈浪,沈浪永远是爽朗的,自信的,而他却是不安的,谨慎的,我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吃了从镇上酒楼带回来的肉食,沈浪满足地去午休,我站在白飞飞墓前,难掩心中复杂,为什么,你的心头血就那么厉害吗,为什么我所想起来的,全都是你的回忆,我自己的呢,关于王飞花的回忆呢,为什么我从不曾想起分毫,甚至连自己的容貌都不记得。   我提起幽冥剑,在林中疯狂地舞着,脑子犹如一团乱麻,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人,他焦急地向我喊着,我却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他不断张合的嘴唇,真是烦死了,我一个起身,提起了剑,注入全部真气,全力向他砍去,他一个侧身躲过,身后的树木刹那间碎成两半,而我也用尽了力气,吐出一口鲜血,落在了地上。   我立刻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此时,我看的清了,他是沈浪,“怎么会突然走火入魔”他的身上仍缠着一圈圈的绷带,此刻却不得不照顾我,“飞飞,飞飞,你怎么样。”   “我不是飞飞,我不是飞飞”我闭着眼睛,哭出了声,我的生命算什么,自我有记忆以来就是为了报仇,变成了另一个人而活着,我自己呢,我自己算什么,我的生命是不是也是一个笑话,“我不是白飞飞,我不要做白飞飞”我发疯似地挣扎着,使得沈浪有些已经结痂的伤口复又流出了血来,他紧紧地箍着我,在我耳边轻声安慰,“不是飞飞,你不是不是飞飞……”他一遍一遍地说着,我终于冷静了下来。   而此时,我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我告诉了他,我不是白飞飞。   “不是飞飞,那你是谁。”沈浪见我恢复了神智,依旧温柔地问我,仿佛并未因我不是白飞飞而态度有所变化。   “丝雨,我叫丝雨”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我不愿做王飞花,那便叫丝雨吧。   “好,丝雨,在下沈浪,幸会了。”   一刹那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说,我并不是你的妻子白飞飞,你的妻子她已经死了”这个男人的表现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并不认为我这样一个想要取他性命的人值得他这样和颜以待。   “她没有死”沈浪却摇了摇头,见我疑惑,他适时说了一句,“他一直活在沈某心里”。   “既然如此,那我走了”话已经说开,我再没有任何理由留在他的身边,与其让他赶我走,不若我自行离去。   “沈某重伤至此,姑娘怎忍心自行离去。”他的神情似有些委屈,像个孩子,我从未在沈浪脸上发现过这样的表情。   “我去叫朱七七来照顾你”我压下心中酸涩,再度开口。   “姑娘又忘了,姑娘逢人便自称是我沈某的妻子,沈某已为了姑娘伤了众多少女的芳心,姑娘若是不理我,沈浪可如何是好。”他笑嘻嘻地说着,样子像个无赖。   “好吧,给我一个留下的理由”我听出了沈浪的意思,因此也不再和他废话。   沈浪迟迟不说话,我自嘲一笑,向林外走去。   “沈某心仪姑娘,愿与姑娘结白首之盟,这可算是理由”身后,不远处,沈浪的声音,字字闯入我心底。   作者有话要说:   ☆、充耳不闻天下事   我曾问过自己,沈浪有什么地方让我动心,是他俊逸不凡的外表,是他显赫的家世地位还是他对白飞飞的深情一片,后来我发现都不是。一开始,沈浪让我动心来源于一种习惯,仿佛有他在身边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只要见到了他便觉得安心,看不见他便会猜测他在干嘛。起初我将我的心动归结于白飞飞心头血所带来的本能,但是既称之为本能,无论是我自己的还是别人强加于我的,我都无法抵抗。但在后来,我发觉自己要求的越来越多,我既希望他是一个对感情忠贞不二的男子,又希望他可以动心于我,而现在,他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我反而觉得,很失望,仿佛心里深处的那个痴情男子不复存在了。   简单来说就是,我钟情了一个对妻子忠贞不二的男子,但现在他移情别恋了,那我还喜欢他什么呢?即使,他恋上的人是我。   这真是一种复杂的感觉。   “沈庄主可记得曾在幽灵宫起誓,若有负白飞飞,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讽刺地开口,却忘记,当时是自己拦住了他,让他无法将誓言说出口。   “那便让沈浪天打雷劈吧”他走到了我的面前,“沈某只知道,今日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姑娘离开,沈某曾经放任心爱的女子离开,结果却差点犯下了抱憾终身的错误,同样的蠢事,沈某不会做第二次”。   “沈浪,你甚至不知道我是谁,我差点杀了你,你还说要和我结白首之盟?”要说这个男人有所图谋,我是不信的,仁义山庄只要动动手指,就可以把怜云山庄夷为平地,他大可不必与我虚以逶迤。   “姑娘最终还不是舍不得吗,否则沈某此刻已为一颗虫卵了,不是吗”他竟然知道!知道毒娘,知道我是为了救他。   “你太自以为是了”我转过头开口,脸色有些微微泛红,并非害羞,而是尴尬。   “我不求别的,给我一段时间可好”沈浪执起我的手,放在心口,“只要半年,你我在这小木屋中生活半年,没有仁义山庄,没有怜云山庄,没有快活城,没有江湖,只有你和我,半年后,若是你还想走,还想杀沈浪,沈浪绝不会多言一字。”他的表情有着微微的祈求,让人无法忍心拒绝,半年吗?在我所有记忆的一年多以来,有一年是王飞花,我不快乐,有一个月是白飞飞,我依然不快乐,而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放在我的眼前,我可以做我喜欢的事,我为什么不同意呢?即使半年后和沈浪兵戎相见,即使没办法相伴偕老,那至少,我们有这半年的回忆,也许就够了。   后来,我曾经仔细思考过当时为何会答应他,才发现,在他说出心仪与我的时候,我便已经妥协了,只是一时无法接受,为自己找了诸多借口罢了。   我私下联系黑蛇说要离开半年,这半年内就由他代为照顾母亲了,不得不说黑蛇是个很好的属下,他甚至没问我去哪就答应了。沈浪早就休书一封,让熊猫带给三位冷爷请他们代为照看仁义山庄事务。就这样,我们过上了奇怪的隐居生活。   起初我的确有些尴尬,不得不说,沈浪是个很聪明的人,他对我和平时并无两样,只是将称呼从飞飞改成了丝雨。因此很快,我也打消了芥蒂,半年时间看似很长,但对于有心人而言,一辈子都是太短,为何要浪费光阴呢。   在我们正式进行隐居的第五天,熊猫带了一个瞎眼的大夫上了门,大夫在给沈浪把过脉后,沈浪漫不经心地让大夫替我看看旧伤好的如何,我并未多想伸出了手去,片刻过后,大夫说一切正常,沈浪打发我出去买些酒菜,他今天要以主人身份款待熊猫。   我在街上买了两斤酱牛肉,一只烧鸡,至于酒嘛,自然在熊猫的葫芦里,不劳我费心,我回去的时候大夫已经离去,只有沈浪和熊猫在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是沈浪的伤口恶化了吗?   见我回来,沈浪接过我手中的东西,温柔地问我可否累到,熊猫嫌恶地抖了抖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我们并不理他,沈浪问我要不要和他们共饮一杯,我想起前几日熊猫为了朱七七将我推倒在地上的情景,和他共饮,恐怕就算我喝得下,他也喝不下。   我收拾了沈浪的衣服,拿去河边清洗,临行前叮嘱他顾念身体,量力而行,勿要贪杯。若不论半年之约,我们现在相处起来,倒真像是一对寻常夫妻。   我回去时,熊猫已经离开,沈浪浑身上下弥漫着淡淡酒香,我知道他并未多喝,沈浪站在院子中,垂眸看着那座墓碑,时维九月,天气已渐渐转凉,更何况更深露重,我回屋拿来一件外衣为他披上,他在院中生了一堆火,拉着我坐了下来,我有些困倦,他心细发现,将我的头靠在他的肩上,继而右手抚上了我的肩膀,将我环在怀里,一刹那我有些僵硬,他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我渐渐放松了下来。   “给我讲讲你和她的故事吧,沈浪”也许是这一刻的气氛太过静谧美好,让人不忍心打破,沈浪回答我的声音也是迷离的、醉人的。   “她是个很苦命的女孩,我一直都知道老天爷是偏心的,但却不知道他为何偏心到连一丝希望都不给她”沈浪用这样一句话开始,淡淡讲述起他和那个女子我所知道的和我所不知道的痴缠,最后,他用这样一句话结束,“她的一生太过绝望,有时相见倒不如相忘。若是有人救了她性命,那人对沈浪做了什么,沈浪都可以忍受。”说罢,沈浪在我额上落下一吻。很奇怪,听自己的心上人讲述他和另一个女子的爱恨情仇,我却一点嫉妒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感到悲伤,命运弄人,沈浪是苦的,白飞飞是苦的,就连朱七七也是苦的,感情的事又怎么分谁对谁错呢,不知道朱七七和白飞飞争的死去活来的时候可曾想到,沈浪今日会与另一女子执手相依,闲话家常。   “你呢?和我说说你可好”他用魅惑人心的语调蛊惑着。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难道说我是个走火入魔、容貌尽毁、武功尽失的失忆者吗?   “我是王怜花的姐姐,娘将我做成白飞飞的样子,是为了替弟弟报仇”想想真是神奇,我们竟然会在这种暧昧的情景下将对对方的算计托盘而出。   “怎么做的,貌似云梦仙子的易容术还做不到不用人皮面具。”   “我听闻弟弟身亡的消息练功走火入魔,容貌尽毁、武功尽失、记忆全无,娘便直接将我做成了另一个人的样子。”这些,其实也没必要瞒着他。   沈浪却好似并不惊讶,他继续问道,“那身上的疤痕呢?也是易容术么”。   我点了点头,娘说以前我的易容功夫也是很了得,不过现在我却都不记得了,说到这里,我有些尴尬,毕竟要复制出一模一样的白飞飞,是要模仿白飞飞遗体的,虽然娘时候说已在事后将白飞飞安葬,但死者为大,这么做怎么说都是对死者不敬。   “既然记忆全无为何会知道一些只有飞飞才知道的事情呢”   “那是用白飞飞心头血所制成的秘药,娘说可以让食用者偶尔想起死者生前的记忆。”   沈浪突然轻笑出声,十分轻的一声笑,轻到我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   “对不起”他突然揽我入怀。   我不明所以。   在竹屋中生活了大约一月左右,不知不觉已到了十月,山中清冷,沈浪的伤已好的差不多了,武功恢复了七成左右,他偶尔会外出,我知道定是遇到了非他不可的事情,我并不是无理取闹的女人,男人有自己的事业,女人要做的并不是拖后腿而是贤内助,因此我从不曾表现过不满。   这一天,沈浪要和熊猫一同出去,大概是料到此去所需时日不少,因此临行前,他叫了熊猫的妻子百灵来陪着我,百灵是一个看起来十分灵动且宜室宜家的女子,想到她的丈夫,我只想说一句暴殄天物。百灵还顺带了一只小猫,小猫继承了他父亲一双黝黑的大眼睛,憨憨的小脑袋瓜,但却没有大猫咄咄逼人时的讨厌,此时小猫已有半岁,不哭不闹躺在母亲的怀里,偶尔还会吐个泡泡。   也许是从未见过小孩子,我对他有些好奇,但却由于我和熊猫恶劣的关系,不太好贸然上前,百灵仿佛看出了我的心思,笑着向我招手。我走近小猫,有些忐忑地握住了他伸向前方肉呼呼的小手,他忽然冲我一笑,一双眼睛呆萌可爱,好像就连有着这双眼睛的大猫也没那么讨厌了。   “沈夫人,小猫很喜欢你呢,你要不要抱抱他”百灵微笑着向我开口,她对我的称呼很有意思,她并未叫我白姑娘、王姑娘、飞飞或是飞花、丝雨,而是叫我沈夫人。   “可以吗”我有些动容,更多的则是期待。   百灵细心地教了我一些抱小孩子的基本姿势以及要注意的地方,当小猫软软的身子整个陷在我怀里时,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此后的几天,我一直围绕着小猫打转,百灵笑着说,既然这么喜欢,不如你给小猫做干娘吧,我想说好,却又想到了讨厌的大猫,百灵笑着说她才是一家之主,只要她同意就好了,这一刻,我突然很羡慕他们。   就这样,我成了小猫的干娘,和百灵也愈加熟稔,直到沈浪回来时,我才发现,时间竟已过了半月有余。   沈浪和熊猫回来了,就意味着百灵和小猫要走了,我十分不舍,百灵将小猫抱离我怀里的时候,小猫哇哇大哭,我也差点掉下泪来,百灵和熊猫一脸尴尬。   他们走后我才打量沈浪,虽风尘仆仆却精神不错,我对这半月来将沈浪忘得一干二净有些歉疚,因此做了百灵近来教我的几个菜式,算是为他接风洗尘。   沈浪站在灶房门口看着我切菜生火,足足一刻钟,我实在受不了背后那视线便将他赶了出去劈柴,等我将四菜一汤做好端到桌上,却发现沈浪还在院子中挥舞着柴刀,而他旁边的柴火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一刻我想,若他为山野村夫,我为农家少女,我们便是这样过一辈子,又有何不可。   用晚饭时我问他此行去了何处,他说有个朋友中了毒,这毒是从西域传来,因此去西域看了看能否找到解毒办法。   我问他可有找到,他那朋友现在如何。   他却说并无解药,但有解法,只是这毒并无性命危险,也不用着急。   隆冬腊月,我和沈浪在院中生了一堆火,静静相依看着漫天飞雪,幸好修习了天绝三式已有四月左右,此时我的内力还算充盈,至少御寒是够了,沈浪更不用说。明天就是新年,而今晚,我和沈浪相约共同守岁。   在我有记忆以来,去年的新年是冷冷清清的,整个怜云山庄除了各处装饰换成了大红色,丝毫没有喜庆气氛,守岁也是我和娘互相对坐着,黑蛇在一边毫无存在感地站着,山庄里的丫鬟小厮大气也不敢出,气氛说不出的压抑,而可笑的是过了子时,娘便去了灵堂,接着则是让人头疼的断断续续哭声。   而现在,虽然只是在简陋的小竹屋,虽然只有我和沈浪两个人,但我也觉得无比温馨,想来沈浪也并不知道寻常人家的守岁是怎样,因此我们并未拘泥世俗礼仪。   那一晚,我们的关系有了实质性的突破,我们在榻上相拥而眠。   作者有话要说:   ☆、春旧人瘦恐花知   第二天,我醒来时,沈浪已经不在,我披上件斗篷走了出去,遍地积雪,银装素裹,有一串脚印延伸向外,我认得,那是沈浪的,我从屋中拿出一个扫把,想扫扫积雪,回头间却发现,有一个颀长的身影立在那座墓碑前,那是个出家人,他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一座雕像,良久,他伸出手,轻轻拂去墓碑上的积雪,又用袖子将墓碑上上下下擦拭了一遍,动作十分虔诚。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心脏咚咚咚咚地跳个不停。   “飞飞,半年未见,你可安好,大夫说,我还有两年便可与你相见,这两年我要看尽塞外江南大好河山,待日后与你相见,尽数讲给你听,可好?”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大夫说两年相见,他要死了吗?他是谁,他是白飞飞的谁,回过头来,回过头来!   也许是我的气息太过强烈,他突然转身对着我,我认得那张脸!那是为白飞飞用刀在水里插鱼的人,他是宋离,那个在白飞飞死后,为她出家的宋离。   宋离见到我,瞳孔猛地一缩,瞬间有些风魔地向我冲了过来,他口中痴痴地喊着,飞飞,飞飞……   “宋大哥……”我泪流出声,无法控制地叫出了口。他一把拉我入怀,怀抱紧地让我喘不过气,近乎窒息的感觉让我猛地惊醒,这又是那该死的白飞飞的回忆!我手上一个用力,打向宋离,我发誓,我只是想让他放手,却不想他是身子太弱还是从未防备,被我一下子打飞了出去,落在了地上,宋离吐了口鲜血,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昏倒在了地上。   我静静看着雪地上那分外刺目的红色印记,只觉心口一阵一阵发疼,我对自己说,白飞飞,放过我吧,不要再折磨我了。   “宋离!”沈浪不知何时出现,他飞快地将宋离扶进竹屋。我掬了一捧雪覆在脸上,慢慢恢复神智,我走进竹屋,沈浪正盘腿坐在榻上,为宋离运气疗伤,他看见了我,眼神说不出的复杂。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见到宋离那张惨白的脸,我什么也说不出。   我知道宋离醒了,但却没有勇气进去看他一眼,沈浪总是笑着告诉我宋离的状况,这两天,我们互相都有一些心不在焉。我不知道沈浪和他说了什么,宋离直到离开也未和我相见,我和沈浪就像从未遇到过这人一般,继续我们的半年之约,但是有些东西,分明已经不一样了。   哦,不是半年,现在只剩下两个月了。   我以为去留的问题要在两月后考虑即可,却没想到分别来临的这么快,黑蛇说,娘病了。我答应黑蛇第二天回去,我想,我需要为我一个简单的告别。   这一天,我去镇上买了很多酒,亲手做了六个菜,等着沈浪回来。   这几天我们一起用餐的时候都很沉默,但是今天,就要分别,我总觉得有些话要是不说,就再也没了说的机会。   “沈浪,我喜欢你”饭后,他一个人站在竹林里,像是一只被锁住翅膀的飞鸟,背影无限的萧索,我从背后抱住他,轻声对他说。   他转身回抱住我,抚了抚我额前的碎发,“丝雨,我也喜欢你。”   我默然,我还能说什么呢,他都说了喜欢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可是我觉得还不够,明明还可以做什么。   晚上,我躺在床上,想着明日就要分别,总觉得要做些什么,否则,我一定会后悔,可是我到底应该做什么,蓦地,我想到了小猫,柔软可爱的小猫,是了,纵然要和沈浪分开,纵然最后兵戎相见,我也要为自己留下一个回忆,我和沈浪的回忆。   月上中天,我披上外衣,走进了沈浪的房间,他应该已经入睡,但在我进入房间后,他起身点了一盏灯。   “怎么了,睡不着?”沈浪握住我的手,走向了竹塌,他此时刚刚睡醒的样子,声音还有些沙哑,烛光映着他的脸,英气之余,更添几分柔和。   “沈浪”,我抬手环住他的脖子,嘴唇靠近他的耳边吹气“我想要个孩子。”   我明显感觉到沈浪呼吸一滞,他突然正视我的眼睛,眼中闪着明亮的光,“我可否认为,半年之约已过,丝雨已愿做我沈某的妻子。”   不是,我不会做你的妻子,我要离开你了,傻瓜沈浪。   “嗯,我答应你了”,我这样对他说。   “丝雨”他突然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很欢喜”。   而后的事顺理成章,在这间简陋的竹屋里,我将我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给了这世上我第一个动心的男子,即便将来我们不在一起,我也有着一段值得我珍藏一辈子的回忆。   沈浪在整个过程中都很温柔,温柔到小心翼翼,其实我没那么脆弱的,我想告诉他,但又怕打破这种气氛,既然这是沈浪喜欢的,我也要尊重他,给他留下一份值得回忆的滋味。   第三次结束的时候,我实在招架不住,昏昏欲睡,恍惚中听见沈浪说,“明天我就去仁义山庄安排成亲事宜,飞飞,等我。”   迷迷糊糊中,我听见他叫我飞飞,我想纠正他,但实在没力气说话。还有,沈浪,我们没有明天。   第二天起床时已日上三竿,走路时,浑身有些酸痛,但并无大碍,沈浪并不在,也好,他若在的话,我并不保证自己有勇气离开,沈浪,再见了,我默默地对自己说。   作者有话要说:   ☆、欲织鸳鸯断梭机   娘的确病了,她的神色比半年前更加萧索,鬓间白发又多了几许。   “花儿,花儿,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这个狠心的孩子,你也不要娘了吗?”娘一下一下地垂着我的背,泪如雨下,我抿着唇,眼角也流下泪水,但是,我没有错,我想过我喜欢的生活,我没有做错。   接下来几天,娘发疯了一般,日日夜夜守着我,就连睡觉也要和我一起,生怕我跑了一样,同时她也无微不至地关心着我,“花儿,现在天冷,多吃点燕窝,补一补”,“花儿,今天绸缎庄的老板过来,你去多做几件春裳”,“花儿,娘的易容术和摄魂大法江湖无敌,娘都教给你好不好”……   娘最终也没交给我摄魂大法,因为沈浪来了,他以仁义山庄庄主身份前来求娶怜云山庄王飞花,于是,娘刚刚好转了些,又病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忘了你弟弟的仇了对不对,你要嫁给沈浪对不对。”娘狠狠握着我的手臂眼中流露愤恨的同时,还有一丝脆弱。   “你放心,我不会嫁给沈浪”我轻轻挣开手臂,“除非,他肯杀了快活王。”   “是,快活王,杀了快活王,花儿,娘的花儿,娘就知道,你是不会离开娘的,花儿”她抱着我又哭又笑,我突然怀念起竹屋中那与世无争的日子。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我曾想过,若是娘能够霸道一点,强势一点,打我骂我强迫我去报仇,也许我会反抗,会不顾一切地跑到沈浪身边,但她不是,她看起来那么可怜,那么脆弱,若是我不管她,她可能真的支撑不下去。   “大小姐,你和沈公子走吧,报仇的事,黑蛇就算拼了性命,也会杀了快活王”有一天刚刚将娘哄睡下,黑蛇这样对我说。   我诧异地看着这个面无表情的男人,他是弟弟的仆从,为何此刻劝我放弃报仇远走高飞,我静静地想着,是了,有一次他说,他欠我的,这辈子也还不清,当时我心系沈浪并未多想,而现在想来,他对我的态度一直在改变着,从起初的冷漠、进而愧疚。现在,他应该算是我的心腹了。   “为什么”我淡淡开口。   黑蛇给我讲了一个故事,有一名名叫白飞飞的女子,她为了情郎沈浪挡了千面公子王怜花一箭,箭并未入心肺,但却有毒,毒名龟息药,制毒的是云梦仙子,王怜花的母亲,中毒者会当场断气,但只要在十二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便可活过来,沈浪眼见爱人在自己面前死去,怒斩千面公子于剑下,一剑封喉,云梦仙子悲痛欲绝,便想了个偷梁换柱、李代桃僵的主意,她将白飞飞尸首在下葬前盗出救回,用摄魂大法毁掉其神智,使之记忆封印,忘记一切,再用易容术将白飞飞容貌、身上的胎记全部修改、遮住,最后,她废掉了白飞飞的武功。   就这样,云梦仙子将白飞飞变成了自己的女儿王飞花,这真是一个好笑的故事,只是,为什么我听着听着,却流了泪。怪不得,我只能想起白飞飞的记忆,却永远想不到王飞花的容貌,怪不得沈浪一边对白飞飞信誓旦旦,一边却要与我共居竹屋,原来他全都知道,对,沈浪一定知道一切,可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告诉我这些,你不怕我杀了……王云梦?”按黑蛇的说法,这些事都是他和娘,不,和王云梦一起做的,他理应永远瞒着我,为什么会告诉我这些。   “公子生前,将大小姐视若亲生姐姐,若是公子在世,也定希望大小姐得到自己想要的。公子对黑蛇有救命之恩,早在黑蛇将沈浪送入地牢之时,这救命之恩就已还完,黑蛇自此再不欠夫人和公子什么,但却欠了大小姐,黑蛇虽然是个小人,却也懂得欠债还钱。夫人生病了,自从公子去世,夫人便积郁到现在,而今,她的神智越发不清楚,不知道还会做出怎样的事,黑蛇知道大小姐钟情于沈公子,大可不必为了夫人滞留在怜云山庄,黑蛇相信,这也是公子所希望的。”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将我从竹屋叫回”。若是黑蛇说的是真的,那他的所作所为便是前后矛盾。   “因为摄魂大法只有夫人可解,夫人如今终日浑浑噩噩,再不将大小姐身上的摄魂大法解去,怕是会来不及了。”   “来不及什么”。摄魂大法如果不能及时解掉,会发生什么吗。   “大小姐偶尔忆起旧事时可会头疼欲裂”,我点了点头,当我想起白静对我所做的一切,想起宋离时,都会这样,“大小姐的记忆只是暂时被封住,早晚会全部想起,若是全部记忆冲破禁制而出,则会筋脉逆行,神智彻底毁灭,变的终日痴傻。”   我沉默,变成傻子么?所以沈浪不告诉我,我的真实身份,是怕我记忆冲破禁制,变成傻子?   “摄魂大法,只有王云梦可解?”   “还有一人,”黑蛇顿了顿,“摄魂大法是西域迷魂派的绝学,二十年前,快活王与白静设计夺得迷魂派的武功秘籍,最后送给了夫人。”   “所以说,另一人是快活王?”   黑蛇点了点头。   呵,快活王么。   我站在她的床边,静静地看着这个我叫了一年半娘亲的女人,她此刻安睡着,面容虽显沧桑却不失宁静,若她醒来,我该怎样面对她,是像以前一样,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暗中找到摄魂大法的解法,还是直接和她撕破脸,用武力逼她替我解去。可她又怎么会受我胁迫呢,为了报仇,她失去了一个儿子,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的性命呢。   我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静静思考着究竟该何去何从。   王云梦这边,对我最大的要求就是杀了快活王和沈浪,先不说快活王是不是我能杀得了的,就是沈浪,即使他甘愿为我而自杀,我也是不愿意的,所以王云梦这条路是行不通的,再有就是快活王,快活王对我的要求,是了,他唯一的心结就是爱女,他愿意为朱七七做一切,让我去求朱七七吗,变的痴傻而已,若让我为了这个去对朱七七低声下气,我自问还做不到。所以,两条路,不管哪一条,都是死路。若是找到这世上其他会解摄魂大法之人也是行不通的,我想着从刚刚藏书阁看到的《摄魂录》,摄魂大法每当施展时均要辅以药物、熏香,不同的人所用的药物、熏香、还有咒语都是不一样的、分量也是不一样的,因为快活王和王云梦所修习的是同一种,所以他也许可以解,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了,只要其中一种药物出现差错,就可能使人心智紊乱,彻底丧失理智,更有甚者会失去性命。   “花儿,你怎么在这”王云梦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打断了我的思考,“娘刚刚梦见你弟弟了,梦见你和他一起拿剑对着你爹,你们,你们一人一剑,将你爹给杀了。”她说弟弟的时候是温柔的,说杀了快活王的时候是开心的,其实,我已经知道了,我不是你的女儿呢,我不可能去杀沈浪,那个我用命救下的男子,可是,我想起黑蛇的话“公子生前,将大小姐视若亲生姐姐,若是公子在世,也定希望大小姐得到自己想要的。”   “花儿,你怎么不说话。”王云梦收起了笑容,有些小心翼翼地问着我。   “我喜欢沈浪,我不会杀他”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了出来。   瞬间,她用一种吃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看着我,“你,你怎么可以,他杀了你弟弟,他杀了你的亲弟弟,你怎么可以喜欢他”她像疯了一样摇晃着我的身子,我抬起手,想挣开她,却看见了她止不住的泪水。   我没有说话,任她摇晃着,慢慢地,她冷静了下来。   “我为沈浪挡了一箭,怎么可能去杀了他,王夫人。”   “你想起来了?”王云梦吃惊地看着我,“不可能,那样你早就变的痴傻了,一定是别人告诉你的对不对,傻孩子,你不是那个白飞飞,你是娘的女儿啊,娘只有你一个女儿,你不要被人骗了,那个白飞飞已经死了。”她苦口婆心地劝着我。   我摇了摇头,“王夫人,你应该知道我已修习天绝三式,想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王怜花因我而死,我害你失独,已是对人母有所亏欠。并且我的命是你救回来的,虽然你是想利用我,但毕竟没有你,我早就死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会对你怎样,但你对我施展摄魂大法,并妄想利用我来对付沈浪和快活王,既然我已知晓一切,那么一定不会继续这样做”我顿了顿,“今天来,我是向你辞行的,我不知道何时会变得痴傻,我想在我还清醒的时候和沈浪过一段安心的日子,也许运气好,摄魂大法发作的晚,我们还会有一两个孩子”想到沈浪和未来的日子,我觉得很憧憬,即使是很短的一段时间,我也觉得不枉此生。   “你既然都知道了,便也了解摄魂大法如不解会变成什么样子,你还要走?”话一说开,索性她也不同我废话,不过她倒没有立即换成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只是语气有些不解而已。   “在我有记忆的一年半以来,和沈浪在竹屋中的日子,是我最快乐的时光,虽然没有以前的记忆,但我终究是死过一次的人,与其浪费时间在一件未知的事情上,不如抓紧时间过一段我自己想过的日子。”说到这里,我看向她,“王夫人,何不想想您这一生最美好的时光,为什么要被仇恨负累,为了报仇,您已经失去了您最爱的儿子,何不放下。”   “说得倒轻松”,王云梦冷笑道,“你现在是有活着的希望了,因为现在沈浪肯要你了,若在以前,你和我也是一样,除了报仇,找不到任何活下去的意义,因为你替沈浪死过一次,他才肯和你在一起,在以前,他选的可是朱七七而不是你,傻丫头,你当这世上男人可靠么,我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如同你一般的想法,可是你看怎么样,我现在没有丈夫,没了儿子,若不是为了报仇,我早就下去和花儿团聚了。”   我说不出话,因为我知道,她说的都是真的,“沈浪他,他和其他男人不一样,他不会负我”沈浪说,我们是夫妻,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要信他,是的,我信他,他是沈浪,他和别的男人不一样。   “白静教出来的人竟然这么天真”她有些好笑的摇着头,“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若是沈浪肯在危急之时选你而不是朱七七,并且为你不顾自己的性命,我就解了你的摄魂大法,如何?”   “我不会拿沈浪的命来冒险,况且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骗我”说实话,对于这个提议,我有些动心,若是沈浪平安无事的话。   “笑话,我王云梦是谁,既说得出,便做得到,即便是输,我也输得起,不过,我若是赢了”她突然话锋一转,“你便从此做我的女儿王飞花,忘了沈浪,到时候,我自会替你解了摄魂大法。”   “你不怕我假装答应,待解了摄魂大法后反悔”我有些找不到拒绝她提议的理由,似乎无论如何,我都不吃亏。   “你我认识也有三年左右,又有一年朝夕相处,你的为人,我还算是知道的,怎么样,你敢不敢赌。”   “你真的不会动沈浪分毫?”我还是有些不放心。   “我以我儿子的名义起誓,不会动沈浪分毫”,她这样说,那就必然不会了。   “飞飞,无论发生了什么,别忘了,我们是夫妻,你要信我。”这是他曾经对我说的话,沈浪,我信你,所以,我敢赌。   作者有话要说:   ☆、聪明反被聪明误   王云梦的做法很简单,在我和朱七七面前分别放一杯毒酒,沈浪选择替谁喝,谁就生,他选择不喝,则自己生,当然所谓毒酒中只是龟息药。至于怎样将朱七七骗到怜云山庄,是她的问题,而将沈浪叫到怜云山庄,则是我的问题。作为赌博的前提,我不可以事先告诉沈浪真相。   我让黑蛇传话给沈浪,告诉他王云梦有事找他,三日后,怜云山庄见,那是王云梦预计朱七七到达的日期。   三日的时间很快就到,一大早我见到昏迷的朱七七时,突然有些忐忑,我信任沈浪,为他赌上了我的下半辈子,真的值得吗?不过现在也没有反悔的时间了,其实王云梦既然有这个本事能够自己抓到朱七七,为什么不直接威胁快活王呢,杀了朱七七,让快活王痛不欲生,不是更好?   沈浪比朱七七晚到半日,一进门王云梦就将他迷晕了,并喂他服下化功散。我和王云梦将二人移到地下石室中,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接下来便是等待,等待晚上的到来,等待他二人醒来。   我静静地看着沈浪的睡颜,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亲,沈浪,我给了你信任,不要让我失望。   “准备好了?”时辰差不多的时候,王云梦走了进来,我点了点头,她动手,点了我的穴道,瞬间,我便不能动、不能说话,有一种任人宰割的感觉,朱七七也是同样状况,她醒来后看见我,大眼睛冲着我不停地眨啊眨,我没心思猜她的想法,便将头转到了一边。我和朱七七围着石桌而坐,我们两个的面前分别放了两杯酒,这是给沈浪的选择,但此时,沈浪并不在这里。   “夫人设计将沈浪掳到此处,必定不是想要了沈浪的性命,夫人有话,可以直言。”右侧突然传来沈浪的说话声,朱七七听见,眼睛眨的更厉害了。   王云梦推开石室的门,率先走了进来,沈浪跟在她身后,朱七七见到他神色十分激动,我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让我装作焦急或是激动,我还有点做不到。沈浪看见我们,并不动声色,好像对面坐的并不是他的两个红粉知己。   “夫人这是何意”沈浪转头问向王云梦,语气慵懒,和平时丝毫没有不同,朱七七一双水眸霎时安静下来,满是开心地看着沈浪,好像他一定会有办法让她化险为夷一般,我突然很讨厌朱七七的眼神,她凭什么如此充满信赖地看向别人的丈夫。   “我好不容易养大的女儿告诉我说,她喜欢上了仇人,我当然要让她死了这条心,这两杯酒中我放了见血封喉”王云梦指了指我和朱七七面前的两杯酒,“我给你半刻钟考虑,你可以选择替他们其中一人饮下,如此,我绝对不会为难另外一个,但你们三人中,只有一人可生还,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饮,待他二人毒发身亡后,我自会放你离开。”说罢,王云梦在旁边桌案的香炉里,燃了一柱香。   “倘若沈浪不选您的女儿,您真的会选择让她毒发身亡?夫人就是这般对待女儿的?”沈浪看了看点燃的香炉,对着王云梦说道,中途不曾看向我和朱七七。   “我向来不喜欢不听话的孩子,况且你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王云梦走到我面前,抬手抚了抚我的脸,“花儿,娘也不想的,若是这个男人不选你,你到了阴间看到你弟弟,记得告诉他,娘亲很好,不劳挂念。”我别过脸去,实在没办法和她对演下去。   “夫人此番用意,沈浪着实猜不透,莫非夫人是故意想看沈浪陷入两难境地?七七和飞飞的命掌握在她们自己手里,怎可由沈浪来决定。”   “你说的不错,我就说要看一场戏,你害死我儿子,若不要你生不如死,我有什么面目到九泉之下去见花儿,我定要你亲手害死一个你心爱的女人,即便是死,也要带着痛苦和内疚死去! 哈哈哈哈”王云梦突然大笑了起来,笑声在空荡的石室内回声不断,显得十分凄厉。   “夫人有所不知,我沈浪向来没有三选一的习惯,沈浪自然不想死,不过,也定不会丢下七七和飞飞。”说罢,沈浪突然抬掌打向香炉,刹那间,整个香炉向王云梦飞去,王云梦猝不及防,并未用内力护体,被整个香炉打到胸口,一口鲜血喷出,倒在了地上。   “你怎么会……怎么会……”王云梦抚着胸口,语气不可置信,“我明明喂你服下了化功散。”   “早知云梦仙子用毒当世无双,要拜访怜云山庄,沈浪怎会毫无防范。”不可否认,沈浪他真的很聪明,只是,王云梦不可置信的原因只有我清楚,因为黑蛇去叫沈浪时,用的是我的名义,这是不是说,沈浪连我也是防着的,抑或是从头到尾,他都怀疑这是王云梦的诡计,所以才一直将计就计。   说罢,沈浪迅速地替我和朱七七解了穴道。   “沈大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救我的。”能说话后,朱七七立刻叽叽喳喳起来,她一脸感动地看着沈浪,沈浪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沈浪走到了我的面前,语气温柔,“飞飞,没事吧。”他没有再叫我丝雨,我终究要以白飞飞的身份面对他。我摇了摇头,“沈大哥,我没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是谁都想不到的,所以我和王云梦精心策划的赌局,看起来就像一场笑话。   “沈浪,我劝你莫要轻举妄动,早在你来之前,我就给她们两个服下了七日断肠,这世上,除了我无人可解,你若是不做选择,我就当你默认选了自己。”王云梦咳了咳,但声音还算清晰,“不信,你可以替他们把脉看看。”   沈浪终于收起了那副云淡风轻的态度,他抓起我的手腕,脸色凝重,片刻后,又抓起了朱七七的,朱七七大气不敢出来一下,忐忑地看着沈浪。   看沈浪的样子,王云梦说的一定是真的,我竟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又被下毒了。   “你不要命了吗?你不怕沈浪杀了你?”在我看来,现在说出这些将赌局进行下去对她没有任何好处,不若等我和朱七七毒发,让沈浪和快活王痛不欲生来的实惠些。   “他不会杀我”王云梦嘴角还挂着血迹,却优雅地笑了笑,站起了身来,“你的摄魂大法除了我无人能解,他要是杀了我,就相当于杀了你。”原来这就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不过这也只对沈浪有用,若是别人,定不会受她威胁。   “我劝你还是不要拖延时间,这里是怜云山庄地下暗室,任何人都没办法找到,我数到三,你若是再不做出决定,那你便是选了自己,你就等七日后替他们二人收尸吧。”   “一!”王云梦中气十足,满脸的势在必得。   “沈大哥,这辈子七七能遇到你,就是死,也没有什么遗憾了,我只求下辈子,我能早点遇到你,早点走进你心里,我不要你替我死,我怎么能害死我最爱的沈大哥呢?”说着说着,朱七七眼泪不停地流了下来,她走到桌前,“这酒,我自己喝”说罢,她拿起了酒杯。   “七七别冲动。”沈浪抬掌打落了朱七七手中的酒杯,不愧是沈浪,就在这种时候,还在想三全其美的办法,但在这种时候,我多么希望他能傻一些,饮下我的那杯酒,只要饮下它,我就能解了摄魂大法,沈浪也不会有事。   “二!”   王云梦冷笑着,喊出了第二个数字,沈浪依旧不动声色。   “别人找不到这里,难道连本座也不行?敢给七七下毒,王云梦!谁给你的胆子!”中气十足的声音突然传到了石室,朱七七面露欣喜地叫了一声爹,快活王满面寒霜地走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人,待看清他身后之人,我别过脸去。   “柴玉关!”,王云梦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从嘴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一个闪身,快活王上前单手扼住了王云梦的咽喉,继而捏住她的脖子,将她双脚腾空,拔地而起,王云梦脸色涨红、浑身颤抖。   “把解药交出来。”快活王恶狠狠地说,仿佛对方只要一个让他不满意,他就会轻而易举地捏断手中的脖子,丝毫没有顾虑到,这也是他曾经的枕边人。   “王爷别冲动,你若是杀了她,那七七就真的没救了。”说话的是沈浪,他见到快活王到来并没有太过惊讶。   “本座最恨受人威胁,她就是仗着本座不敢拿她怎样才有恃无恐”说罢,快活王一个甩手,将王云梦摔到了地上。   先前王云梦已被沈浪用香炉打伤,如今快活王的到来更让她的状况雪上加霜,不过她依旧那般嘲讽地笑着,“杀了我也没用,今日我便是死了,也要让她们两个陪葬!你们杀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也要让你们也尝尝这种滋味。”   “你!”快活王眉毛倒竖,显然被气的不轻,他冲着王云梦抬掌运气,又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世上毒物相生相克,沈某猜这七日断肠必然有解药,王夫人也必定是制了的,也许就在这怜云山庄的某个地方,说不定,就在您的身上,沈某说的是也不是”,他说话时紧盯着王云梦的眼睛,我知道,他是想从她的神色中看出破绽,找到解药,只可惜,他遇到了高手。   “你不用拿话激我,今日若是没人饮下那两杯见血封喉,你们就等着替她二人收尸吧,哈哈哈哈哈……”   凄厉的笑声中,有人发出了一声叹息,是那个我一直强迫自己去忽略的人,宋离,他跟随快活王进来后始终没有说过一句话,却在此时,走到了我面前,他神色温柔地望着我,眼底却有太多我不懂的东西。   “前世,你欠了他的,我却欠了你的,今生,算是你欠我的,记得来世要来找我。”说罢,宋离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时,仰首,饮了下去。   “你……”我震惊地看着他,这个曾经一身是伤却笨拙地拿刀在水里砍鱼的男人,这个在第一次见面时就被我一口鲜血打伤在地的男人,我想问问他,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想告诉他,今天这只是个赌局,但却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我却发现我喉咙堵地厉害,没办法发出一丝声音。   “宋离!”沈浪和快活王均是十分吃惊,朱七七也睁大了眼睛,王云梦似是愣了一下,这种局面,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为什么,为什么是他,聪明的沈浪不到最后一刻都不会妥协,都在想着最完美的解决办法,可是他没沈浪那么聪明,他是个傻子,也就只能用傻子的办法,我想起那段残缺的记忆中他羞涩地冲着我笑,笑着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起一个月前和他那短暂的一次相遇,他像一个雪人一般,静静地立在我的墓前,轻轻地拂去墓碑上的积雪,用袖子温柔地擦拭着,他说,“这两年我要看尽塞外江南大好河山,待日后与你相见,尽数讲给你听,可好?”我没有等来我爱的人用生命救我,却等到了宋大哥,我赌输了,却又赢了,只是。   “值得吗?我都已经把你忘了。”不知什么时候,有苦涩的泪水从眼角流出,直滴到我的心上,我瞬间十分憎恨我自己,失去神智又怎样,为什么要设这该死的赌局。   “这话我也想问你的,值得吗?”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宋离便倒在了地上,就像真正的见血封喉一般。   “王云梦,我杀了你!”快活王似乎被什么激怒了,也许才意识到,那两杯毒酒并不是闹着玩,他抬掌便向王云梦劈去,见状,沈浪立即出手阻挡,我从桌角拿出一颗烟雾弹点燃,扔向前方,瞬间,整个石室一片烟雾弥漫,龟息药若不是及时服下解药,一日后,便会从假死变成真死。而现在这种状况,快活王定不会善罢甘休,我不能让宋大哥出一点事。   我毫不犹豫地抓起王云梦和已经昏倒在地的宋离一个闪身出了石室,按下机关,将其余人关在了里面。所幸为防意外,对于这个地下石室的构造,我了如指掌,以至于现在可以轻而易举地甩掉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尊前忽有断肠人   回到地面,王云梦也已经晕了过去,我立即通知了黑蛇,让他准备马车,却发现他已经被一口鲜血打晕在了地上,我没有犹豫,将黑蛇留在了原地,并未救他走,说我冷血也好,说我不顾主仆之情也罢,以我的精力将两个重症昏迷者带走已是十分吃力,若再加上一个,那真的要全部死在快活王手中。   所幸山庄内还有一两个能动的人,准备了马车后,我让他即刻驾车离开,如同逃难一般,百灵现如今应该在快活城,所以我只吩咐车夫越快越好,不用怕留下痕迹。石室大概只能困住他们一两个时辰,不过这一两个时辰对于我来说,便也足够了。   可是出发后我又犯了难,天地之大,我能带着他们两个到哪里去,快活王权势滔天,丐帮帮众遍天下,自我有记忆以来除了在怜云山庄便是在仁义山庄,还有,那个小竹屋,若是此刻去向沈浪求助,他一定肯帮我拦住快活王,但是,我心里十分拒绝去找沈浪,蓦地,我想到了一个地方。   去往幽灵宫的路上,王云梦还没有醒过来,我有些着急,时间已经过去了半日,宋离却还没服下解药,他快要等不了了。我想我应该很果断地拿冷水泼醒王云梦,但我始终没有这么做,我捏了她的人中片刻,她慢慢醒了过来。   “解药?”她看了看旁边如死人一般已浑身发冷的宋离,“那是真正的见血封喉,并没有解药”。   我并没有太过激动,“你可以猜猜看,我会不会杀了你。”   “呵”,王云梦笑了一声,“在怜云山庄。”   “停车!”闻声,车夫吁地一声,马车停了下来。   “干什么,你要回去?”王云梦的表情有些不可置信。   “是又如何,解药在什么地方。”   “你将我救走,在他们看来,定是我的同党,这个时候回去,你不怕柴玉关杀了你?”她不答反问。   “不是还有沈浪在吗,他要杀我,沈浪挡着便是,宋离不能等,告诉我解药在哪。”   “这般果敢决绝,利用任何人都毫不犹豫,倒像是昔日的幽灵宫主了”她语气嘲讽,但没有太多犹豫,将放置解药的地方告诉了我,顺便还要我找来其他的几种药物,我一一记清,最后,她让我将王怜花的牌位带回来,如此一来在怜云山庄多番奔走,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不过我没有拒绝她,我知道那个牌位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宋离他,就拜托你了”王云梦点了点头,“你放心,我虽然是强弩之末,但一般宵小也伤不到我。”   我看了一眼宋离,轻功上路,向怜云山庄行近。   到达怜云山庄时差不多已经是子时,但此时却灯火通明,怜云山庄的护卫已经换成了快活王的手下,我是梁上君子,自然不敢明目张胆,我略略看了一眼,王云梦的卧房和制药室已是一片狼藉,就连我以前的房间也被翻得乱七八糟,我并未看见快活王抑或沈浪、朱七七等人,但地牢里时不时传出一两声痛呼,料想他们应该在那里,那声音我认得,是黑蛇的,我默然,这是我不救他的结果,不过沈浪既在,黑蛇应该也不会受太多的苦。良心和善念这个东西,我曾经以为我是有的,但现在,我觉得,这种东西在我身上根本不存在。   整个山庄内,唯一还算完好的地方,大概就是王怜花的灵堂了,毕竟,那也是快活王的儿子,我悄悄寻到灵堂,将王怜花的牌位包好,放进包袱,继而转动香炉,随即牌位下方出现了一个暗格,有谁能想到,爱儿如命的云梦仙子会将暗格设在自己儿子的牌位下呢,不过这倒是很好地掩人耳目,就连我刚刚听说的时候才恍然,原来她每天在灵堂里并不只是哭灵,还在做一些“正事”。   将暗格中所有的药收进包袱后,我推门离开,却发现沈浪赫然立在门前,是了,我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夜探怜云山庄,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我们两个就这样静立着,相顾无言,既然没话说,我还要赶时间救宋离,我从他身侧走过,他却拉住了我。   “我曾经对你说过,沈浪贱命一条,你若想要,直接对我说,我大可亲自了断,但是,我不能害他人为我负累,七七和王爷若是因沈浪缘故出了什么差错,那沈浪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丝雨,我以为这半年在竹屋的相处,你已经了解。”沈浪这样对我说。   我想了半天,才终于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我转头看向他,在这个男人看来,我并不知道自己是白飞飞,还在以王飞花的身份报复他和快活王,就像半年前我将朱七七骗来一般。既如此,我也没时间浪费唇舌。   我不理他,向外走去。   “丝雨,将七日断肠的解药留下。”沈浪拦在我身前,眼中有深深的无力。   沈浪,你知道吗,那七日断肠,我也中了的,你却认定我和王云梦是同谋,现在只想着解朱七七的毒,沈浪,你今日若是替我饮下那见血封喉,此刻就是让我去为了朱七七向王云梦讨要解药,我也是甘愿的,可是沈浪,来不及了。   “你觉得我会给你解药?你等着替朱七七收尸吧,沈大哥!”我垫脚运气,不想让沈浪看见我的眼泪,我真没用,到现在还在为这个男人难过。   “想走,没那么容易!”不知看了多久戏的快活王终于出手,一道凌厉的掌风向我袭来,我根本躲闪不及,我要死了吗,此时,我只有一个念头,宋离,宋离还在等着我,我不能死。   我抬掌运气,闭上了眼睛,想要接下快活王那一掌,我知道这一掌过后,我整条手臂都会废掉,但是没办法,我不能死,纵然失去手臂,我也不能死,可是奇怪的,预期的剧痛并没有传来,我仿佛打在了人的身上,一声闷哼传来,我睁开了眼睛。   是沈浪,他此刻正在我和快活王中间,前后分别受了我和快活王两掌,他口吐鲜血,倒在了地上。   “沈大哥!”朱七七不知什么出现,她迅速跑到了沈浪身边。   “你疯了!”快活王也是一脸震惊地看着沈浪。   我没时间犹豫,立即闪身在众人还没反应时,出了怜云山庄,骑上早就备好的马,向幽灵宫方向疾驰而去。   当我骑马到达了和王云梦约定的地方,距离龟息药发作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王云梦没说废话,当即找出了解药替宋离服下,继而替他把了把脉,点头告诉我,再过一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   “不过”王云梦皱了皱眉,“他的心肺早已经重伤,兼之调理不当,连番受刺激,即便此刻救回,恐怕也是命不久矣。”我默然,想起宋离月前所说,自己只剩两年的寿命。   “他还能活多久。”我知王云梦用毒高明,医术必然也是好的。   “最多一年吧”,王云梦叹了口气,语气喃喃,“世上真有这般痴情的男子,只是可惜了……”   一年?明明前几日他自己说还有两年的,怎么会……   “夫人”,我斟酌着语句,“我知道夫人医术高明,求您救他。”我冲着王云梦,跪在了地上,自尊算什么?宋离为了我可以连命都不要,若真可救他性命,我抛了这自尊又如何。   王云梦静静地盯了我片刻,她慢慢将我扶起,“我只是会用毒罢了,若说医术,那也是和毒药相生相克的解药,他并未中毒,而是自身心肺衰竭,已到了油尽灯枯之势,即便是用药物吊命,也维持不了多久。”   “怎么会,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王夫人,您是武林前辈,一定有办法的。”我走到宋离床前,看着这个面色渐渐红润,却依旧十分苍白的男子,只有一年吗?一年后……我不敢想象,我握住他的手,宋离,一定可以的,只要能救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去做,即便是,杀了快活王!   “有一人也许可以救他。”王云梦突然这样说了一句,我收起了眼泪,静静地听着,我就知道,宋大哥这么好的人,老天爷怎么忍心。   “我师承巴蜀药王谷,我善毒人,我师兄孙稷善救人,他是现任药王谷的谷主,也许,他会有办法,不过在我看来,宋离的状况已是回天乏力,我劝你还是莫要抱太大的希望。”   “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我转头看向宋离,宋大哥,等你醒了,我们就去药王谷,我一定会治好你。   “蜀道难,你若下定了决心,便要好好做些准备,况且这一路上还要躲避快活王的人。”   “那夫人呢?夫人今后有何打算。”怜云山庄,她半辈子的基业,已经回不去了,如今,我们到真是像两只丧家犬,“不若夫人和我们一同去吧,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王云梦倒是有些微微诧异,“你不怪我给你下毒?”。   我摇了摇头,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更重要的是,我和她的赌,我输了,愿赌就要服输,她即便此刻要了我的性命,我也不能说什么。   她沉吟片刻,“还是先去幽灵宫,待我们将所有事情都安排妥当,再一起去药王谷,有我在,师兄看在我的面子上,怎么说也会对宋离尽心些。”   多谢夫人,我冲王云梦福了福身,真心实意地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百步九折萦岩峦   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来到幽灵宫我们都事先服下了解瘴气的药丸,只是已经过去了四个时辰,宋离还没有转醒,我十分焦急。   进到幽灵宫正殿,这里却不似先前一般脏乱萧条,虽说无人,但却十分干净。   “什么人!”伴着一声娇喝,一道剑气向我袭来,我提剑应对。   “宫主?!”来人收了剑,我认得这个声音,是环翠,“如意姐,你快来,宫主回来了。王云梦?宫主,你怎么会和她在一起。”环翠不解地看着我。   见到是熟人,我亦收了剑,此时我已知道自己便是白飞飞,见到从前手下,心态自然与先前在仁义山庄不同,我还记得她们曾经为了我要毁朱七七清白。当初为了沈浪,我将她二人遣散,现在自然不会,说起沈浪,不知道他的伤如何了,我摇了摇头,将沈浪从脑海中赶出,不多时,如意也出来了,她见到我亦是欣喜万分,我吩咐她二人将宋离先安置好。   原来,她们自那日离开后依旧结伴行走,两个妙龄女子只身行走江湖,自然会被一些不要命的觊觎,待她二人解决了第三个欲对她们图谋不轨的人后,对整个江湖已是无比厌烦,她们还是决定回到幽灵宫,直到此时,她们已在幽灵宫生活了三月有余。   我问她们今后有何打算,她们异口同声地说要追随我左右,我没有拒绝,放任她们在幽灵宫孤独终老太对不住她们的锦瑟年华,况且快活王不日定会追到幽灵宫来,到那时,她们也难保不遭毒手。   “宋离醒了”王云梦进来,打断了我们的交谈。   我即刻起身向宋离房间走去,可到了门口,我又有些忐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推开石室的门,宋离正低头想着什么,他闻声转头,看向了我,我停住脚步,继而慢慢走向了他,“我中了摄魂大法,什么都不记得了,你可知晓?”   宋离点了点头,“我知晓”。   你知晓还饮下那杯见血封喉?我喉头哽了哽,想问他,却又说不出口。   “宋离命不久矣,若是为你而死,那也算是死而无憾了。”仿佛知道我想问什么,他淡淡开口。   “你不会有事,过两天我们就前往药王谷,王夫人的师兄会救你。”我急忙开口,不要失去希望,我一定想办法会治好你,一定可以。   “我的身体如何,我自己清楚”,宋离笑了笑。   我伸手捂住他的嘴“别说傻话,我一定会治好你,答应我,就算是为了我,也不要放弃希望,就算是为了我,也要努力好起来。”   宋离看着我没有说话,良久,他握住我的手,“飞飞,你知道吗?我曾经认真地想为了你养好身体,可是你却……”   “我却怎样?”宋离没有说下去,看来我是做了什么让他难过的事,“无论怎样,那是从前的那个白飞飞,现而今的我,一定会治好你,所以,宋离,答应我,一定不要放弃希望,一定要努力好起来。”   宋离依旧微笑,却没有说话。   “你答应我。”我有些着急,若是他自己都毫无求生欲望,那我再努力又能如何。   “好,我答应你。”宋离看着我笑了笑。   我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嘱咐他好好休息,向外走去,在门口,站着不知听了多久的王云梦。   “你跟我来”王云梦对我说,我点了点头,也没问她要做什么。   走到了王云梦暂时休息的地方,她拿出一粒药丸给我,“七日断肠的解药”。   我点了点头,放在嘴中服下,也不怕她骗我,反正我身上有摄魂大法和七日断肠,再多一样又如何。别问我朱七七的毒怎么办,她的死活,自有他人操心,与我何干。   见我服下药后,她在屋子里点燃了一根味道奇怪的熏香,虽然奇怪,但这感觉我却似曾相识,果然,她随即说,“在这里坐好,我替你解了摄魂大法。”   恍惚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女童,她所学会的第一个词,便是报仇,她身后的母亲一鞭子一鞭子地抽在她的背上,快活王!报仇!这就像是一个咒语,在她的心里深深扎根,而后她长成了一个娉婷少女,容貌倾城,此时,她也遇到了她这一生的劫,她以为他负了她,她以为自己败给了人心和朱七七,却不知她败给的是道德与承诺,当她知道一切想要挽回时,却发现他二人已经渐行渐远,而后她又遇到了生命中的第二个男子,可她的心太小,即便这人为他可以背信弃义不顾道德人伦,她也只是感动多于感情,愧疚多于爱意,最后她为第一个男子死去,临死前得知,她自己的生命是个笑话。   我睁开眼,想起了一切,将不知何时流出的泪水从脸上抹去,身旁的王云梦神色萎靡,鬓间似是又生了些华发,她此时靠在桌子上,额头冒着冷汗,我替她把脉,得知只是耗神过度,微微放下心来,我在她怀中找出养精蓄锐的药丸喂她服下,将她在床上安置好后离去。   我找到如意,与她商讨前往巴蜀的具体事宜,如意心思细腻,做事滴水不露,将事情交给她,还是十分放心的。   “最快也要一日才能做好准备”不只要准备好马车、食物、药材等必要物品,我们此去一行足有五人,目标过大,所以只能易容而行,所幸这这易容术的鼻祖此刻就和我们在一起,我和如意商定,分头行事,采买物资,环翠则留下照顾王云梦与宋离,环翠性格开朗,有她相伴,总是让人心情舒畅。   来到附近的镇上,我在药店采买一路上宋离所需要的药物和□□所需要的草药以及其他材料,突然,我发现身后似乎有一道视线明目张胆地打量着我,我不动声色,将东西打包好后返回幽灵宫,在一个岔路口,我一个闪身,躲在暗处,不一会,两个小乞丐走了过来。   “奇怪,明明是在这里啊”,一个小乞丐抓头抓脑。   “算了,要不先回去告诉长老吧”另一个小乞丐说着。   想走?没那么容易!在他们转身后,我从背后将二人点住穴道,二人即刻不能动弹,我拔出幽冥剑,架在了其中一人的脖子上。   “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并未点他二人的哑穴,因此此时他们还是能说话的,也许是看出了我脸色不霁,他们立即求饶,冷汗不停。   丐帮的人必然是熊猫的手下,熊猫背后的人是谁,是沈浪还是快活王,也许是谁都一样。   “沈浪和快活王派你们来找我?”我将剑又近了小乞丐的脖子一分,他立时鼻涕和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还没有,是帮主吩咐各大分部的长老,一定要找到画像中的姑娘,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姑娘饶命啊,姑娘饶命啊”两个小乞丐一口一个姑娘饶命,既然知道沈浪和快活王暂时还未到这里,我稍微安心了些,不过此地到底不可久留,还需早日出发。   我抬剑,只有死人是不会说话的,可是我想到了沈浪,沈浪是熊猫的朋友,我若杀了熊猫的手下……我摇了摇头,“怪只怪你们运气不好”说罢,我手起剑落将二人送去了地府,来生投胎个好人家吧,莫要再做乞丐了。临走前,我将幽冥剑扔在了小乞丐身边,沈浪,你我今生无缘,你的东西,我不要。   见我回来,如意和环翠都松了口气,因为我比预期时间用的久了些,她们以为我遇到了什么状况,我将丐帮正在搜捕我们一事对她二人说了,二人也是吃了一惊,我吩咐她们准备马车,即刻出发。   在路上,我和宋离扮作夫妻,王云梦为宋离的娘亲,如意和环翠则为丫鬟,她们本想称呼我们为老爷、夫人、老夫人,但是听到他们口中喊出老夫人,我总会下意识地想到白静,于是称呼就变成了少爷,少奶奶,夫人。住客栈时,我和宋离自是要一间房,王云梦给我们每人都做了人皮面具,还为宋离做了个假发,宋离出家一事,他自己不曾提起,我也没有说,但我心里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我欠他的,这辈子都还不清。易容后的我们,长相十分大众普通,一路从汾阳出发到巴蜀要途经临汾、西安府、汉中、剑门关,进了剑门关便进入到了巴蜀境内,自此离开中原,便也算是脱离了快活王的控制范围,我们也可以松口气。   我们轻车简行,大约半月左右,终于到了西安府,一路上有很多探头探脑的小乞丐,我们大大方方走过,也不曾理会,只是听闻快活城和丐帮放出了消息,有提供幽灵宫主与云梦仙子消息的人,赏金千两。   车行半月,我知道大家都很疲倦,便决定在此处修养几日再上路。望着这个六朝古都,环翠心情十分雀跃,但为了安全我们却不能到处闲逛,王云梦说有个故人要拜访,我便让她带着环翠,于是这一整天,便只有宋离与如意和我在一起。   午饭,我们点了客栈老板吹得唾沫星子四溅的陕北小吃,羊肉泡馍,端上来时,我看着那飘满油星的一碗汤,又闻着碗里那浓郁的羊肉味,看着旁桌人吃的口沫横飞,只觉得脑袋一阵阵发昏,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我醒来时,一个中年人摸着胡子正替我把着脉。   “娘子,你醒了,感觉如何。”这几日我和宋离在外人面前一直以相公、娘子相称,因此此时我也并未感到有何不妥,“少奶奶,你没事吧。”如意也十分焦急。   我摇了摇头,并未感觉身子有任何不妥。   “大夫,我娘子究竟怎么了,为何会突然晕倒。”宋离问向大夫。   大夫不说话,又让我伸舌头出来检查,过了好一会,才放下我的手腕。   “做人夫君的怎可如此大意”,大夫起身,便咄咄逼人地对着宋离,“你娘子已有一个半月的身孕,此番是因心神疲惫、劳累过度才昏倒,若是不好好调养,小心将来生出的孩子不足月。”   宋离:……   如意:……   我皱眉,我和宋离只是扮作夫妻,却并未圆房,如何会有孕,一个半月,我心中一动,这孩子,是沈浪的,霎时间,一股难言的滋味在我心里流淌开来,我抬头看向宋离,他此时的表情不可谓不精彩,但他即刻收起了心绪,向大夫打听起来孕期注意事宜,宋离拥着大夫走了出去,如意走到了我的床边,欲言又止。   我摸向小腹,真神奇,这里,竟然有一个孩子。   晚间,王云梦与环翠回到了客栈,我将此事说与了二人听,王云梦沉默片刻。   “真的吗?恭喜宋爷,要当爹了。”环翠心机不多,她只是真心祝愿。   王云梦:……   “孩子是沈浪的。”我开口道。   环翠:……   宋离没说什么,自此后对我更加小心翼翼,“娘子小心”、“娘子多休息些,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就这样,到达剑门关时,我已有孕两个多月,只是并未显现身形。   作者有话要说:   ☆、葫芦盛药行如风   药王谷位于药王山上,数年前,这里只是北川大山里的一片原始荒野,名为林峰山,相传医药始祖歧伯和药王孙思邈都曾长住此山采药治病,山上居民一直有供奉药王菩萨的习俗,并长期以种植采挖中药材为生,长寿少病,远近闻名。王云梦师承药王谷,他的师兄孙稷传闻为药王孙思邈的后人。   白飞飞一行人到达药王山后,在山脚歇息了一晚,药王山脚下此时已经形成了一个小镇,这小镇颇具特色,酒楼将当地最具特色的辛夷、杜仲、厚朴、茱萸等中药材融入了菜谱中,也算是别有一番风味,宋离小心翼翼地打探了哪道菜对孕妇有益,一一为白飞飞夹好,此时入了药王山地界,她们便卸去了人皮面具恢复了原貌,如意环翠的称呼便也恢复成了宫主、宋爷、王夫人。   不过这中间发生了一件事,王云梦将白飞飞认作了干女儿,因此二人还是以母女相称。   对于白飞飞来说,母爱是陌生的,白静从未爱过她,自然没有给过她人所应有的母爱,她带着痛苦失去记忆,但对于母亲这一块的情感是遗憾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当王云梦对她流露出一丝真情时,她才会那般珍惜,明知道对方的话有千般漏洞,却还是愿意被对方所利用。王云梦对白飞飞的感情则更为复杂,一开始她只是将白飞飞当做一个报仇的工具,可以毫无顾虑地利用,可是慢慢地,在白飞飞一声声真心实意的娘亲声中,王云梦慢慢地也开始期待这一段母女情,不可否认,这里面多少有一些她对王怜花的移情作用在,因此到了后来,她没有说让白飞飞愿赌服输,帮她报仇,而是主动给了白飞飞七日断肠的解药,并解了她的摄魂大法。   她们二人一个需要母爱,一个需要孩子,几乎是水到渠成,便成了母女。当然,王云梦也说,这样药王救人时会更加用心。   在山下休息一晚后,一行人梳洗打扮一番,于第二天一早,登上了药王山,前往药王谷。   药王庙,是专为祭祀孙思邈而建,庙址建于青城山麓之药王山,山上环境优雅,气候宜人,中草药漫山遍野,花木四季葱郁。庙后幽幽小径与青城山前山天然图画相连,历年庙会热闹非凡,平时香客络绎不绝。药王庙是去往药王谷的必经之路,也是药王谷的一项重要经济来源,同时,若有人想前往药王谷,也必然要在此地通报,可以说,这药王庙就是药王谷的一项天然屏障,庙中打扫的都是药王谷一些外门弟子,升为内门弟子后才可进入药王谷内修习雌黄之术。药王每隔三年便会从山下选出一些有资质的孩童进行教授,因此每到大选之日,老百姓争相将自己的孩子送往药王谷,期待被药王选中,但这些孩子只能慢慢地熬资历,从外门弟子做起,有幸培养出内门弟子的人家,在整个村里脸上都是有光的。   王云梦自然不是这般经过重重选拔进入药王谷的,比起众多的外门弟子和学习到皮毛的内门弟子,真正学到本事的还是如王云梦这般走后门的,王云梦是前任药王谷夫人的亲侄女,因此也就是孙稷的亲表妹,不过二人从来都以师兄妹相称,因此很少有人知道这层关系。   王云梦白飞飞等人来到了药王庙,给药王上了柱香,拜了几拜,便派个小童上山通报孙稷,王云梦回来了,小童大概是这几年新选入的弟子,并不认识王云梦,但听说要见祖师爷,不敢耽搁,立即去找了管事人。   小童离去不久,孙稷便亲自来到了药王庙,白飞飞暗中打量他,孙稷已过了天命之年,但保养很好,看起来才四十岁左右比之快活王和朱富贵之辈倒像是他们的晚辈,反而比她年纪小的王云梦则因这些年的过度操劳,显得年纪大上许多,果然,他见到王云梦便一脸心疼,训斥了起来。药王身后还跟着个笑的一脸妖异的年轻男人,那笑容,倒有些像王怜花,白飞飞有些无语,难道药王谷的人都是这么培养后代的?   “这是小师弟?都长得这么大了。”王云梦不想听孙稷唠叨,转移开了话题。   “可不是嘛”,孙稷拍了拍旁边的男子,“蘅儿,还记得你师姐吗?”   白飞飞明显发现,孙稷说蘅儿时,那男子笑脸一僵,料想这男子对孙稷的称呼也十分不满,白飞飞心下好笑,却并未在面上显露半分。原来这不是他的儿子,而是他们的小师弟,那自己岂不是要叫他师叔?   “师弟怎敢忘记,尹蘅见过师姐。”尹蘅向王云梦行了一礼。   “这是我义女白飞飞,这位是宋离,我们此番来到这里,是想请师兄你为宋离诊治一番,看看可否医治好他的心疾。”王云梦说明了来意,孙稷收起了笑容,替宋离诊脉,他沉吟了片刻。   “此事还需从长计议,还是先进谷里吧。”白飞飞心下黯然,孙稷这样说,岂不是证明宋离的病真的很棘手,宋离却冲白飞飞安抚地笑了笑,示意她不用太过在意。   尹蘅暗中打量着这对男女,见到宋离头上刚刚长出的毛茸茸头发,有些不解,却也没有问什么,她打量白飞飞时,眼中的惊艳并不加掩饰,白飞飞讨厌那种赤裸裸的眼神,但此刻却是有求于人,不得不忍受。   倒是宋离拉住了白飞飞的手,挡在了她面前,冲着尹蘅淡淡说道,“尹兄,请。”   尹蘅无所谓地笑了笑,走在了前面。   药王谷处于山中盆地,三面环山,易守难攻,唯一的出入口便是药王庙那一条路,到了此地,王云梦与白飞飞也算是彻底地安全了,快活王就算找到这里,想攻上药王谷,也没那么简单。   孙稷派人为他们五人安排了房间,王云梦一间房、白飞飞一间房、宋离一间房、如意和环翠共用一间房。安排好了一切孙稷便和王云梦叙旧去了,他安排尹蘅带着宋离与白飞飞熟悉谷中的事务。   药王谷并没有什么怪医、鬼医那些乱七八糟的规矩,凡是有人前来求药,必定全力以赴进行救治,只是这尽不尽心,所用的药材如何,就要看你和药王的交情,亦或是出的银两了,因此王云梦才说她跟过来会事半功倍。   尹蘅一路上将药王谷的起居安排、注意事宜都一一告诉了他们二人,巴蜀气候湿热,宋离在烈日下走了一会便忍不住额头冒汗,抚着胸口微喘,白飞飞心疼地用手帕替宋离拭了汗。   “在前面歇一下吧”,白飞飞心疼的说。   “不碍事”,宋离摇头笑了笑,抬手抚了抚白飞飞额前的碎发,眼神温柔似水。   此时,日光落在二人身上,似乎形成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人不忍心打扰,如意鼻子一酸,背过了身去。   尹蘅尴尬地咳了咳,他有些不懂,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竟然是这病痨子的。   白飞飞不理尹蘅,“谁说不碍事,是我累了,我想休息。”   宋离无奈一笑,“好,那就听你的”。   尹蘅被这二人彻彻底底地无视,愤怒多于尴尬,他是这药王谷前任谷主的关门弟子,在任何弟子面前都是祖师辈的,从小到大,任何人对他都是尊敬有加,就连大师兄孙稷待他也从来都是和颜悦色,此时被两个外人无视,怎能不气。   尹蘅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晚间,王云梦将白飞飞叫到了自己房间,白飞飞心里清楚,定是与宋离的病情有关。   “师兄说,宋离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以他之力,最多也只能维持宋离一年半的阳寿。”王云梦没有废话,直接开口。   白飞飞一时间有些懵了,她跌坐在椅子上,声音有些发颤“你不是说,药王会有办法的吗?”   王云梦叹了口气,“飞飞,生死有命,这是宋离的劫数,与其想着如何救他,不如多想想怎样陪他度过这剩下的日子。”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害的,”白飞飞流下了眼泪,“若是没有遇到我,他此刻还是快活王身旁的得力助手,若是没有遇到我,他不会年纪轻轻便伤痕累累,老天爷何其不公,若这一切都是报应,为何不报应在我的身上,宋大哥何其无辜,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你怎么能这样想”王云梦轻轻拍了拍白飞飞的肩膀,“遇到宋离这样的男子是你的福气,但对于他来说,遇到你,也是她这一辈子的幸运。”白飞飞抬头看向她,似乎不懂她为何会这样讲。   “二十年前,我刚刚从药王谷下山,我自恃貌美无双,心比天高,心想定要嫁给这世上最厉害的人,不理江湖上所有人的追求,偏偏看中了柴玉关,你知道那个时候,我是怎样对其他追求者的?”王云梦问向白飞飞,白飞飞摇了摇头,却也能猜到一些大致。   “我那时只觉得他们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不自量力,因此对于那些追求者,我大多数都是给他们丢一些毒粉,让他们知难而退,可笑,那时的我竟然对他们中毒后的丑态感到开心。”王云梦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凄惶,白飞飞却能理解她,同样是心比天高的女子,被寻常男子追求只会被认为是亵渎,若是以前的自己,恐怕也会如王云梦一般,也许还会做的比他更过分,即便是宋离,白飞飞一开始的态度也是有些轻蔑的、嘲讽的。   “直到被人负过,我才发现,将别人的真心践踏,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真心只能用真心来偿还,所以飞飞”王云梦转头看向白飞飞,“你现在还来得及,宋离是个好男人,陪他开开心心地过完最后一段日子,也不枉他为你相思一场。”   白飞飞回到自己的住所,静静想着王云梦的话,究竟怎样才能让宋离开开心心地过完最后的日子,她想起宋离曾经说过的话“以后咱们就这么过,没有是非,没有恩怨,只做一对寻常夫妻,如果,你愿意的话……”宋离的愿望就是和自己做一对夫妻,可是……白飞飞摸向自己的小腹,这里面有沈浪的孩子,若是让她不要这个孩子,她肯定是不愿的,但宋离……   白飞飞走出门外,晚风吹在脸上十分舒适,白飞飞自嘲地摇了摇头,即便是自己想嫁,宋离愿不愿意娶还不一定。   “白姑娘可是睡不着”,夜色中,尹蘅慢慢走了过来,此时满月刚过几日,月色洒在他身上,使得整个五官更添一些朦胧之感,他潇洒地挥开胸前的折扇,那动作倒有七分像是王怜花,白飞飞有些晃神。   “白姑娘?白姑娘?”尹蘅轻笑,抬手在白飞飞眼前晃了晃,他就知道,怎么可能有女人视自己如无物呢,果然,下午还深情款款对着别人的女人,此刻还不是看他入了迷。   白飞飞回过神来,冲尹蘅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尹蘅的笑僵在了脸上。   作者有话要说:   ☆、比翼连枝当日愿   第二日,白飞飞与宋离一同用过早饭,便找到了孙稷,孙稷虽说宋离药石无救,但让他延长些寿命还是做得到的,宋离虽知道这一切全都是枉然,但他看见白飞飞坚定的眼眸还是不忍心拒绝。   把过脉后,孙稷开了药方,吩咐药房的人用最好的药材,王云梦这才满意。   “孙先生”,孙稷还未走时,宋离开口,“请您为飞飞也号一下脉,她这些日子十分操劳,不知道胎儿如何了。”   孙稷点了点头,倒是他旁边的尹蘅吃了不小的一惊,她竟然怀孕了,如此一来,尹蘅看向白飞飞的目光霎时不同了,为什么,因为白飞飞仍是未婚女子的打扮,他看向宋离的目光更是由原来的轻蔑,变成了不耻,尹蘅的想法很简单,这女子为了你肯未婚先孕,你竟然不给她一个名分。   “胎儿一切安好”,把过脉后,孙稷顺便写了一副安胎的药方,同样交给了小童。   “有劳孙先生了”,白飞飞微笑着道谢。   “不碍事,不过,你这身子倒煞是奇特,从我看得出来的,你便先后中过阴阳煞、龟息药、摄魂大法与七日断肠,再努力些,便能做到百毒不侵了。”孙稷摸了摸胡子,王云梦有些尴尬,龟息药便是当日王怜花弩箭上所涂的,“你这样的身体,倒是十分适合研究药物,你有没有想法拜我为师,修习雌黄之术?”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白飞飞更是摸不着头脑,她知道孙稷并无子女,但他徒弟众多,也不愁将来后继无人,最不济,还有个尹蘅在。   孙稷对于此事,却是有苦说不出,他虽然弟子众多,但是精心作为接班人栽培的只有一个,他的小师弟尹蘅,但这尹蘅就像是和他开了个玩笑一般,像王云梦一样,跑去玩毒了,最可气的是,他怕孙稷知道后责骂,是背着孙稷玩的,以至于最后孙稷知道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尹蘅毒人的功夫已经比救人的厉害了很多,再也无心思学习救人之术,如此一来,孙稷这一身救人的功夫,便要失传了。此时他见到了白飞飞,知道机会来了,为什么,因为白飞飞有目标,她要救一个怎么也救不回来的人,必定用上十二万分的心。   白飞飞说想要考虑一番,孙稷点了点头,带着脸色十分精彩的尹蘅走了。   “宋大哥,你曾经说,愿意和我做一对寻常夫妻,不知此时你还愿意么。”王云梦也离开后,白飞飞打发走了如意与环翠,单独对宋离讲道。   “飞飞,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为你做的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若是为了我的身体,你大可不必在意,我定会全力配合孙先生,毕竟,谁也不是想死的。”宋离知道白飞飞的一切心思,他知道在她心中可能会对他做的一切感到愧疚、感动抑或是感激,但对于感情,她的心里永远住着另外一人,即使此刻二人分开,宋离始终也忘不了,当白飞飞中箭濒死,躺在沈浪怀中,说出她心中自始至终都只喜欢沈浪一人时,自己那般死心绝望的感觉。   “宋大哥,现在连你也不肯要飞飞了吗?”白飞飞自嘲一笑,“我就知道,沈浪不要我,现在连你也嫌弃我了,是不是。”说罢,她眼角落下了一颗泪珠,直接滴进了宋离心中。   “飞飞,我怎么会”,宋离慌了,一看到白飞飞的眼泪,他便开始不知所措,“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在我看来,你就是这个意思,你嫌弃我,怪我,不肯原谅我,对不对。”白飞飞的哭泣并不像朱七七一般毫不顾忌鼻涕满脸,白飞飞就连哭泣,也是美的,也是让人万分怜惜的。   “没有,我没有嫌弃你,更没有怪你,你想哪去了。”宋离更加慌张,额头开始冒汗。   白飞飞知道他的心疾要发作了,她上前抱住了宋离,用手指轻轻摸索着他的背,用声音蛊惑道,“宋大哥,答应我吧,和我成亲,好不好。”   良久,宋离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即便是知道她这样做是在故意激他,知道她和他成亲是因为他快死了,宋离还是不忍心拒绝,也许这样,她心里会好受些,况且,这样也可以给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名分,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未婚先孕总是有伤风化为人所不齿的,最重要的一点,私心里,这确实是宋离一直以来的愿望。   作者有话要说:   ☆、以手抚膺坐长叹   关于孙稷要收白飞飞做徒弟这件事,王云梦明显有自己的想法,王云梦当年为何年纪轻轻便离开了药王谷,就是因为孙稷的表白,将人家吓走了,这一走就是二十多年,直到两个人养的娃都养大了,直到一个娃死了,王云梦还是不好意思向药王谷求救,而如今王云梦为什么肯放下脸面回到药王谷,一是因为宋离的病,二则是看见宋离,王云梦反思自己当年所做的事,便想要回来看看自己的这个大师兄,有了这样的想法,想找快活王报仇的心思,就淡了些,但要说真的放下,那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当白飞飞来问王云梦的看法时,王云梦让她放下心,尽管去学。在白飞飞自己看来,这事虽然透着诡异,但对自己来说可以说是占了便宜的,何况就算为了宋离的病,她也要学医。就这样,第二天白飞飞回复了孙稷,说自己愿意拜他为师。   药王谷掌门人要收关门弟子这可是件大事,这个仪式自然要办的十分隆重,孙稷大手一挥,仪式地点就在药王庙进行,以示自己对这个徒弟看重。但当他得知白飞飞和宋离二人准备成亲时,脸色就不那么好看了,为什么,因为宋离是个将死之人,没人愿意徒弟年纪轻轻便守寡的,不过,他这个刚认的师父自然没有相识几年的未婚夫来的亲切,因此也只能在心里不满。尹蘅皮笑肉不笑地拿出一个锦盒送给了白飞飞说是当做贺礼,白飞飞淡笑收下,说了句谢谢师叔,尹蘅哼了一声走了。   当白飞飞正如火如荼地准备着拜师事宜和成亲事宜时,我们来看看被后妈虐的死去活来的小沈,这几天,江湖上发生了一件大事,仁义山庄庄主离家出走!   事情还要从几个月前说起,当日快活王与白飞飞前后一人一掌将沈浪打得一口鲜血昏倒在地,白飞飞内力差,这点伤沈浪自不必在意,但快活王那一掌可是用了十成十的功力,即便最后发现情况不对,收了几分内力,但打在沈浪身上的也有七分,这样一来,伴着朱七七的闹场,快活王的震惊,白飞飞顺利走掉了,可倒地的小沈就真的悲剧了。   快活王火速为沈浪封了身上几处大穴,护住了他的心脉,又给他服下快活城的疗伤圣药,这才吊住他的小命支撑到了大夫来,大夫来了之后见了沈浪的状况直摇头,让快活王准备后事。快活王大骂庸医,抬掌就要将他劈成两半,大夫这才意识到不对,连忙跪地求饶,说自己学艺不精,但可以用药物吊他三天性命,快活王点头,这三天足够薛神医从快活城赶到怜云山庄了。   沈浪在床上昏迷不醒时,怜云山庄另一个人的状况也是越来越不好,七日已经过了一半,朱七七的七日断肠却还没有解,每过一天,朱七七所受的罪便多一分,以至于任何人都不会怀疑到第七日时,朱七七真的会肠穿肚烂而死,薛神医到来时已是七日的第三日,可朱七七不是江湖中人,没有内力护体,已经被疼晕在床上,薛神医摸脉,摇头叹气,他直言:“主上,小姐确是中了断肠草,但具体这断肠草是如何炮制、如何做到七日发作的,属下却不得而知。”   “那薛神医可有办法。”快活王看到爱女受苦,恨不得以身代之,有时他也在想,是不是自己当年造孽太多,所以老天将这一切都报负在了七七身上。   薛神医点了点头,众所周知,断肠草的克星是什么,金庸先生已经告诉我们了——情花。   所以薛神医的办法就是让朱七七服用情花解毒,再慢慢根据病状特征调制解药,这样一来,这治病的过程便是漫长而艰巨的,而且,服用情花之人动情后便会心中酸楚如业火焚烧,如此,若是朱七七醒来后想到沈浪,那就只有三个字能形容——活受罪。   看完了朱七七,薛神医又来看了沈浪,沈浪受的伤虽然重,但快活王处理的及时,快活城的疗伤圣药功效也不是假的,因此还难不倒薛神医,在薛神医的妙手下,沈浪第二天便醒了过来。   沈浪想了半天才记起自己那天是想为白飞飞挡那一掌,却不想白飞飞在后面也给了自己一掌,而后,自己受伤倒地,白飞飞她,头也不回地走了。沈浪苦笑,他怎么也不知道,事情为何会发展成这样,当看见她和七七被点了穴道坐在石室中时,他是真心以为白飞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于是才被王云梦所胁迫的,他用尽自己的一切办法想要将三个人全部救出,能救三个,不是比三选一好很多么?可到了最后,当自己在努力阻止快活王杀王云梦时,她却将王云梦救走了,沈浪永远也不会忘记那天晚上她冷冰冰地对他说,“你觉得我会给你解药?你等着替朱七七收尸吧,沈大哥!”语气是说不出的怨毒,仿佛时间又回到了一年半前,她还是幽灵宫主的时候,那时候她以为自己负了她,对自己也是无所不用其及,所以才这样对他,可是现在呢,沈浪本以为有那半年左右的竹屋相处,她会明白自己的心意,不会再被王云梦利用,但他又无法告诉白飞飞事情的真相,他曾经见过白飞飞记忆冲破限制走火入魔的痛苦模样,他不忍心让白飞飞被摄魂大法害的神智涣散终日痴傻,他一直在努力地想办法救她,可为什么结果竟然变成了这样,甚至还连累到了七七。以至于此时连她失忆被王云梦利用这个借口,沈浪也没法说服自己了。   沈浪这次受的伤和上次被白飞飞闹着玩一般挑断手筋脚筋可不同,他足足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快活王开始的时候还会来看他,只是越到后来,快活王的脸色越难看,形容也更为憔悴,沈浪也曾经问起过朱七七的情况如何,薛神医总是摇头叹气,那时候沈浪却放了心,因为他想着,至少七七还活着,七七活着就好,却不知,有时候,活着比死了,更让人痛苦。   半个月后,沈浪终于可以下地了,他知道朱七七也在怜云山庄,却从不见朱七七来看他,那朱七七的情形一定很严重,怜云山庄的人由于快活王的态度一开始对沈浪尊敬有加,但到了现在已经到了视若无物的地步,沈浪也不在意,向下人打听了朱七七的房间。   刚刚到了门口,沈浪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哭喊,“爹,我心口疼,我好难过,我好难过,爹,你杀了我吧,你杀了我吧”是朱七七的声音,沈浪心下不忍,推开门,走到了朱七七身边。   “七七,你怎么了,沈大哥在这里。”沈浪焦急地发问。   “沈大哥”朱七七涣散的眼神有了焦点,她盯着沈浪,胸口又是一阵刀割火烧的疼,“你滚!沈浪你滚!我不要见到你,我不要见到你,爹,你让他滚!让他滚!”朱七七疼地在床上痛哭了起来。   “好好好,爹让他滚”,快活王转头对着沈浪,“你还没听见吗,七七让你滚!”   沈浪皱眉,想弄清楚朱七七的状况,快活王这个时候恨不得一掌拍死他,他也的确这么做了,快活王抬起了手冲着沈浪,却被身后的朱七七拉住了衣袖。   “沈大哥,我求你了,你要是为了我好,你就快点离开这,我,求你了……”说罢,朱七七晕了过去。   快活王放下了抬起的手掌,有气无力地瘫坐在了床边,沈浪这才知道,这些天,朱七七受了多少苦,如此一来,沈浪心里更加悲痛,比上次白飞飞毁了朱七七容貌时更甚。   薛神医过来看朱七七,对二人说,命是可以保住了,但情花的药还需继续服用,情花只有在动情时才会痛苦难耐,但只要不想起沈浪,朱七七便也没什么痛楚。   “王云梦!白飞飞!这笔账,本座定要你们血债血偿。”快活王恶狠狠地从牙根里蹦出了这么几个字。   “王爷”,沈浪站起身来,面无表情,“白飞飞是沈浪的妻子,她做的事,沈某愿一力承担。”   “你怎么承担!”还不待快活王说话,来人打断了沈浪,是熊猫,熊猫将一把剑扔到了沈浪脚边,正是当日白飞飞扔在小乞丐脚边的幽冥剑。   “这是何意?”沈浪皱眉。   “前几天你的伤没好,我也就没有告诉你”,熊猫脸色同样不霁,但却不如快活王那般凶恶,“半个月前白飞飞拿幽冥剑杀我丐帮两个弟子,沈庄主,这笔账,我真的要找你算么?”   沈浪知道,熊猫敢这样不顾兄弟情地和他撕破脸,那这件事就必然是真的,沈浪的千般想法都只能换做一声苦笑。   “不错,白飞飞是我沈浪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熊帮主与王爷若是有怨大可冲着我来,沈浪绝不还手,但在此之后,还请放过沈某的妻子。”说罢,沈浪闭上了眼睛,一副任君处置的样子。   熊猫一脸你吃错药了的表情,快活王直接抬了掌,却被熊猫拦下。   “好!沈庄主快人快语,我熊某也不是拖沓之人,你我兄弟之情,今后一刀两断,再见面,你就是杀我帮众的仇人,我熊猫就是拼死,也要替无辜的兄弟讨个说法!”熊猫豪言壮语,在整个屋子内回声,沈浪心中一阵酸楚,他知道,自此之后要失去这个兄弟了,但是没办法,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多谢熊帮主。”沈浪冲着熊猫一抱拳,转头对着快活王“王爷呢?”   “你走吧。”快活王叹气挥了挥手,他如何不知冤有头债有主,沈浪义薄云天,这些事实际上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若是二十年前,就是有十个沈浪都不够自己杀,看来,自己是真的老了。   “沈浪谢过二位”,沈浪捡起地上的幽冥剑,向外走了出去,临走时,还带走了地牢里的黑蛇。   作者有话要说:   ☆、昨日之日不可留   三日后,白飞飞顺利拜入孙稷门下,入了门孙稷便开始教授她基础简单的药理病理,有时孙稷没空,就会让尹蘅来做老师,尹蘅教授白飞飞时可谓是尽心尽力,但也就是太尽力了,以至于白飞飞真的做到了三更起、五更眠,每天睡眠严重不足,宋离、如意、环翠看了之后都心疼万分,但又无可奈何,就这样,直到拜师都过了半个月,白飞飞愣是没分出半分时间来准备她和宋离的成亲事宜。一开始,白飞飞只觉得自己学艺不精,多用些心也应该的,但后来也慢慢发现了不对劲,她这师叔似乎对她不太满意,白飞飞没觉得自己该对尹蘅客气,于是直接告诉了孙稷,说不想让尹蘅做老师。   这可是尹蘅做梦也没想到的事,在他的想法中,他无情地摧残小师侄,小师侄便会拼命地努力学习,终于有一天累的哭泣昏倒时,他再出现,给小师侄温柔的怀抱,小师侄定会对他芳心暗许,可他没想到,他的小师侄直接说要换个师父,尹蘅气的牙根痒痒。   孙稷听说爱徒受了这么多的苦,无论再忙,也要对她进行亲自教授,但无奈孙稷真的是个大忙人。如此一来,白飞飞的时间便多了很多,她与王云梦像一对亲母女般甜甜蜜蜜地每天商量成亲的事宜,终于,将婚礼定在了一个月后,宋离经过孙稷这半月以来的调养,脸色红润了很多,头发也渐渐长成了寸头,白飞飞看着心里高兴,但有一件事却让她十分郁闷,她肚子里住着一个十分调皮捣蛋的小家伙,丝毫不理会娘亲的痛苦,才两个多月,白飞飞的妊娠反应便十分强烈,有时候闻到一丁点刺激的味道,便会吐个不停,稍稍劳累时便会头晕目眩,孙稷给她把过脉却只说她是体质太差,只能慢慢调养。   这一天,白飞飞又扶着王云梦吐了个昏天暗地,如意和环翠在旁边干着急也想不上办法,“这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是王云梦,“我怀花儿的时候,也不见你这样”王云梦边抚着她的背帮她顺气,边说道。   白飞飞摇了摇头,于是这个孩子还没出生的时候,大家便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小磨人精。   每当独自一个人时,白飞飞记忆深处那人总会冲破层层限制,闯入她的脑海里来,比如现在,皓月当空,白飞飞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小腹里这个刚刚肯安静下来的磨人精,便想起了孩子的父亲。她会想,沈浪当时受了两掌,他的伤如何了,但她从来都不会想沈浪是不是死了,在白飞飞看来,沈浪可能受了伤,但绝对不会死,说不清为什么,白飞飞就是知道。   但是每当想起沈浪来,白飞飞总会有一种负罪感,因为她会想到宋离面不改色饮下见血封喉时的样子,白飞飞摇了摇头,再给我一些时间吧,我一定可以将他忘了,和宋大哥过完最后的日子,然后看着孩子长大,白飞飞轻轻对自己说,将脑海中的人赶了出去。   沈浪回到仁义山庄,休养了两三日,便决定出发寻找白飞飞,沈浪的想法也很简单,他一定会找到白飞飞,将她带回自己的身边,做飞飞也好,做丝雨也罢,她都要在自己身边,不能再被王云梦利用了。   原来的沈浪可以在白飞飞第一次放弃二人感情、心灰意冷时潇洒地说一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而后依旧快意江湖,但现在的他却不可能这样了,因为他知道白飞飞想要的是他,是想和他在一起,沈浪想,只要找到她,我一定会和她解释清楚,而后,再亲自去快活城和丐帮赔罪,从此,他们两个人再也不分开,就像在崖底小木屋和竹林小竹屋一般。   但是沈浪从来没想过白飞飞会不要他了,因为在他的观念里,宋离已经死了,被见血封喉毒死了,想起宋离,沈浪又是一声叹,不知说他是痴还是傻,当时的情况只要王云梦交出解药,便谁都不会有事,偏偏他饮下了见血封喉,沈浪找来黑蛇便是想问王云梦会去的地方有哪些,黑蛇一问三不知只管打哈哈,沈浪也不介意,他不顾三位冷爷的劝阻,伤还没好全便出发寻找白飞飞,这也就是江湖上所传闻的仁义山庄庄主离家出走。   沈浪将竹屋、幽灵宫、汾阳甚至连他们曾经居住过的崖底都找过了,却仍是没有找到白飞飞的痕迹,可是沈浪没办法,擅长追踪的百灵已经随着熊猫与自己决裂了。   就在时间已经过去一个月,沈浪依旧一筹莫展时,丐帮有个小乞丐找到了沈浪,小乞丐说的很简单,“有兄弟发现杀死我们两个兄弟的凶手在巴蜀药王谷出没。”   沈浪心下一叹,必定是熊猫派百灵一路上追寻白飞飞的踪迹,才找到她的,不然药王谷此去路途几万重,即便丐帮帮众遍天下,白飞飞的消息也不可能这么快地传来,白忙了一月有余,沈浪心里终于有些熨帖了,但他不知道的是,熊猫还有一句话并未告诉他,“宋离没死,他要和白飞飞成亲了。”   要说尹蘅这个人,他是真的喜欢白飞飞吗,当然不是,只是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一个女人无视,这滋味,不好受,所以尹蘅他所做的一切幼稚行为均是因为不甘心,若是白飞飞也同其他女子一般见到他便惊为天人,那白飞飞就算是嫦娥下凡,尹蘅也不会对她多看一眼。只是这一开始的不甘心,到了后来有没有变质,就不一定了。   众所周知,女子出嫁,无论如何,嫁衣是要自己绣的,江湖女子也不例外,这也就是为何王云梦二人商量一个月的准备时间,对于白飞飞来说,无论是以前抑或是以后,让她舞刀弄剑、下毒杀人都不在话下,但是这刺绣可真是……索性还有如意、环翠两个门外汉,她们虽然也技艺不佳,但怎么说也比一拿起针线就头晕想吐的白飞飞要好得多。   至于新郎的礼服,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宋离的礼服是从山下定制送来的,礼服到的这天,白飞飞亲自帮宋离换上,大红吉服穿在宋离身上,让他苍白的面色都有了一丝喜气,白飞飞走到宋离背后,帮他系好后面的带子,但是若只看身后,眼前的宋离,却和记忆中的另一人重合了,那是她还没想起一切的时候,她看着那人游走在宾客中,言笑晏晏,一身吉服,红的刺眼,不知为何,白飞飞眼睛有些湿润,才过了半年左右,怎么想起他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呢,白飞飞闭上了眼睛,不想让宋离看见自己这幅样子,待睁开眼后,眼底已毫无波澜。   “宋大哥,你穿这身衣服,真好看。”此时宋离已经全部穿戴好,只差一个帽子,本来别人成亲时,这个帽子是可有可无的,但宋离此时头发还不长,只能带着帽子成亲。   “我怎么看不出哪好看了,哦,和尚成亲,所以好看么”,尹蘅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开口,宋离来到药王谷已经一个多月了,尹蘅己将他头发的事情打听的一清二楚,事实上,就是宋离自己告诉尹蘅,他曾经是出家人,因此,宋离此时也并不在意。   宋离不在意,但并不代表白飞飞不在意,听了尹蘅的话,白飞飞脸色立刻冷了下来,环翠一看,立即躲离了尹蘅三尺开外,一脸同情地看着他。白飞飞衣袖中飘出一根丝带,随即打向了尹蘅束发的金冠,也怪尹蘅平时只玩毒药,对于武功一事只是了解皮毛,所以此刻,面对恢复记忆,武功也恢复了七八成的白飞飞,竟无还手之力,霎时间金冠被打落在地,尹蘅一头长发立即松散开来,白飞飞继续挥舞丝带,将他整个头发缠住,尹蘅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便不由自主地,跟着自己的头发方向走,头皮的疼痛让他嘶嘶叫出了声。   待尹蘅走近,白飞飞一把抓住了尹蘅的头发,“你说谁是和尚”白飞飞眼神微眯,透着威胁。   尹蘅此时愣是没感到害怕,为什么,因为他这个小师侄一直以来都是柔柔弱弱的,而且在药王谷,她也肯定不敢将自己怎么样,因此,丢脸丢到家的尹蘅此时快要气炸了,丝毫没有想过服软,“我说错了吗,他本来就是和尚,当过和尚,还不让人说吗?”   “飞飞,算了。”宋离不想将事情闹大,出言相劝。   “我和宋大哥什么地方惹你了,你三番四次找我们麻烦。”说罢,白飞飞手上一个用力。   尹蘅感到头皮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但却还是嘴硬,“我就说看不惯你们,怎么样,一个是和尚,一个是和尚的姘头,未婚先孕还还俗,你们不怕浸猪笼吗?”   白飞飞立时眼中杀光大现,一个手刀挥在了半空中。   “宫主三思啊,饶了尹公子吧”,如意发觉情况不妙,这要是她家宫主真的把自己的小师叔杀了,别说在药王谷躲仇家了,恐怕如今连药王谷的人也要成为仇人。   宋离也立即上前抱住白飞飞,“飞飞,我不在意的,你别生气,对孩子不好”。   白飞飞渐渐冷静了下来,可是手里却还撰着尹蘅的头发,“不给他点颜色瞧瞧,他当咱们是好欺负的”,白飞飞转头看向环翠,“去拿把剪刀来。”   环翠不敢反抗,这时候谁反抗谁倒霉,宫主不能拿尹蘅怎么样,还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吗?   直到这个时候,尹蘅才感觉到了点害怕,“你要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乱来,否则的话,我不会放过你的。”尹蘅被白飞飞从后面抓着头发,因此并未看清白飞飞刚刚抬手的动作以及看死人一般的眼神,否则,他此刻一定不会这样说话。   环翠动作十分麻利,不一会儿就将一把剪刀放在了白飞飞手上,咔嚓,一剪子,白飞飞将尹蘅的头发,贴根剪断,如意和环翠大气不敢出来一下,宋离却是轻轻抚着白飞飞的背,轻声说着别生气了。   尹蘅一下子能动了,向前一个趔趄,待他回过头来发现白飞飞手中的头发时,再发现那头发正是他自诩风流倜傥的尹公子的时,脸色顿时像彩虹一样,又惊、又怒、又恨、又羞、又悲……   “你!你!你!”尹蘅浑身都在颤抖,连说了三个你字,愣是说不出别的话。   “再乱说话,断的就不是你的头发,而是你的舌头。”白飞飞面无表情地将头发扔到桌上,带着宋离和如意环翠走了出去,只留下看着满桌断发和悲伤望着断发的小尹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之日多烦忧   从汾阳到剑门关,白飞飞等人一路车行用了一个半月将近两月才到,沈浪骑马而行,在路途上又没有耽搁,因此二十日左右便到了剑门关,巴蜀与中原风土人情、气候地貌大为不同,白飞飞有王云梦这个地陪在自然没什么大问题,沈浪就不一样了。   “啥子?”   “请问老汉药王谷如何走。”饶是沈浪教养再好,一个问题问了十多遍也有点不耐烦。   果然,“啥子?”老汉声音提高了一倍,又问了一遍。   沈浪摇了摇头,向老汉一抱拳,骑着旋风走了。   从剑门关一路摸爬滚打寻到药王庙,沈浪足足用了三日,此时由于药王谷要办喜事,整个药王庙也在进行清扫。   “劳烦小兄弟通报一下,仁义山庄沈浪求见。”   小童放下手中的鸡毛掸子,走到沈浪身边,“啥子?”   沈浪:……   直到最后终于有个中原来的小童应对沈浪,“仁义山庄沈浪,你等等啊”小童拿出一个名册,仔细地找着。   “我们谷主没邀请你啊”,小童不解地看向沈浪。   “小兄弟,我来拜访的是白飞飞,并不是孙谷主”,沈浪耐心地解释着。   “我知道啊,你来为白师叔成亲贺喜嘛,可是谷主拟定的邀请名单上面,没有你啊。”小童八九岁左右,眨着一双天真的眼睛看向沈浪。   沈浪没有惊讶,因为他以为小童认错人了,他们说的并不是一个人,“小兄弟,我要找的是我妻子白飞飞,她月前同云梦仙子一同入谷,并不是你们的白师叔。”   “你妻子?”,小童这回更奇怪了,难道还有两个白师叔?“月前和师叔祖一同入谷的白飞飞就只有一个啊,她被我们谷主收为了关门弟子,现如今已经是我们的师叔了,不对啊,你怎么会是她丈夫呢?我们白师叔三日后就要成亲了啊。”   霎时间,沈浪有些无法消化这些话的含义,满脑子想的都是飞飞要成亲了?怎么可能,这一定又是王云梦的诡计,不行,我一定要阻止。   “请问她要和谁成亲,就是你们的白师叔。”   “这我们哪知道啊,不过不是谷里的人,好像是和师叔一起来的人。”   一定是王云梦的同谋,这样想的话,沈浪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在这里通报再上去了,他直接道谢走了,倒是弄的小童摸不着头脑。   子时,沈浪换上了夜行衣,独自一个人,摸进了药王谷,药王谷此时到处飘着大红绸幔,所有房间上都贴着大大小小的喜字,为什么沈浪能看见这些,因为虽然是子时,此时的药王谷竟然是灯火通明的,沈浪抓住了一个巡逻的小童,“说,白飞飞的房间在哪。”   小童战战兢兢地报了位置,沈浪将小童敲晕了过去,这也是沈浪和白飞飞的不同,如果是白飞飞,这小童此刻应该已经丧命了。   沈浪找到白飞飞的房间所在,发现里面人影闪烁,说话声不断。   “娘,你快回去睡吧,这里有她们两个就好。”是白飞飞的声音,沈浪呼吸一紧,她没事就好,飞飞,你放心,等下我就将你救出,告诉你一切,然后,咱们再也不分开。   “你当她们两个的功夫比你好多少,今天一定要把这里绣完,明天还有别的事要做。”是王云梦的声音,果然!沈浪更加证实了自己的猜测。   “夫人,你就听宫主的吧,我们两个真的可以。”这声音,沈浪在脑海里搜索,是环翠,飞飞的丫鬟,可恨,就连他们也被王云梦利用了吗。   “好。”王云梦笑了一声,“你们两个可不许偷懒啊”。   “嗯嗯……”如意环翠立即回答道。   王云梦又嘱咐了几句,走了出去。   “宫主,你也早些休息,这些我们拿回房间绣就好了。”   白飞飞点了点头,不一会,如意环翠捧着件大红的嫁衣走出了房间。   沈浪稍等了片刻,刚想进去,却发现日思夜想的那人,走了出来,三月未见,她的身形没有消瘦,倒是显得丰腴了些,面色红润,更显得眉眼如画,此时沐浴在月光下,仿佛是出尘仙子,沈浪有些看的痴了。   只是,却不想那仙子袖中一个丝带,向自己飞来。   沈浪立即闪身到了白飞飞身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飞飞,是我。”   白飞飞出招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沈……浪?”她有些不可置信,是沈浪?怎么可能,他怎么会在这。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白飞飞发懵地跟着沈浪,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进了房间,沈浪关上门,她才回过神来,“你来干什么?”白飞飞皱眉看着他。   “飞飞,我来带你走,你不能再被王云梦利用了”,沈浪拉起了白飞飞的手,语气十分诚恳。   白飞飞抽出了手,“我怎么被她利用了?”   沈浪也不介意,“你根本不是王飞花,你是真正的白飞飞,两年前快活城一役,大家都以为你死了,但王云梦却救了你,她对你施展摄魂大法……”沈浪将这些事以及自己的苦衷全都说了一遍,自始至终,白飞飞全然不动声色。   “这么说,我真的是那个白飞飞?”   “不错,你就是白飞飞,我的妻子。”沈浪重新握住了白飞飞的手。   “你的妻子?你我无媒无聘,如何算是夫妻,哪有妻子尸骨未寒,便急着另娶她人的。”白飞飞略带笑意有些讽刺地看着他,却并没有抽出手来,沈浪这才感觉事情有些不对劲。   “飞飞,你……”沈浪斟酌着话语,“这些事,我以前和你解释过的。”   “你走吧,即便我真的是白飞飞,今生已与你无半分瓜葛”,白飞飞抽出手来背过身去。   “你是不是……全都记起来了,王云梦解了你的摄魂大法?”沈浪将白飞飞的身子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紧紧盯着她的眼睛。   又是这样,白飞飞心下冷笑,每次都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   “若我告诉你,我没有,你信吗?”白飞飞笑着开口,看着沈浪的眼神是说不出的讽刺。   沈浪真的不懂,两个人在竹屋中明明还如胶似漆,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他曾经说过,夫妻间要相互信任,所以即便知道她说的是假的,他还是相信,“我信,你说没有便是没有。”   白飞飞沉默了片刻“王云梦解了我的摄魂大法,我很早以前就恢复了记忆。”   “那你为何还同王云梦在一起。”为何要成亲,沈浪想问,却没有说出口。   “不和她在一起,那要和谁,和你吗?”白飞飞想起那时她身中七日断肠,可沈浪却找她要朱七七的解药,心下凄惶,“沈浪,自那日怜云山庄一别,你我已恩断义绝,从此再无瓜葛”。   “飞飞,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慢慢说,你不要过早地下结论。”沈浪有些着急,即便是夜晚,额头却有些冒汗。   “我们没有什么误会”,白飞飞转过身去,打开了门,“请吧,沈庄主”,白飞飞指着门外。   “飞飞,你至少要让我知道你这样对我的理由”,沈浪突然咳了起来,咳地很厉害,上气不接下气,咳到最后,竟然要用手撑着桌子才能支撑住身体,不让自己滑到。   白飞飞心下有些不忍,除了中阴阳煞时,他还从未见过沈浪如此狼狈的模样,怎么不过三月,他就将自己弄成了这幅样子。白飞飞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两日后便是大婚,不能横生枝节,若是让宋离看到沈浪在此,即便不说什么,恐怕心里也会不舒服。   念及此处,白飞飞一把拉过沈浪,将他向外推去,“你走,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沈浪边咳边说着飞飞,却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慢慢被推向外。   白飞飞一个用力,将沈浪推出门外,而后立刻关上了门,背靠在门上,生怕自己心软,但却好像听到了扑通一声,门外再没了动静,就连刚刚的咳嗽声也不见了。   白飞飞心下一惊,立即打开了门,果然发现沈浪此时已经晕倒在了地上,直到此时,她才后悔刚刚为何那般对待沈浪。   “沈大哥,沈大哥……”白飞飞轻轻拍着沈浪的脸颊,可沈浪却好像睡着了一般,一点反应也没有,如果忽略他嘴角流出的一丝鲜红。   白飞飞立即替沈浪号脉,可是她入门时日尚浅,只能大致看出沈浪的情形很不好,真的是很不好。   白飞飞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恐惧之感,沈浪再厉害,他也是一个人,一个和宋离一样,会生病的人,三个月前他分别中了自己和快活王一掌,怎么可能安然无事,可自己却头也不回地走了,没有再去想过他,沈大哥你不能有事,你若是出了事,那!那我就赔你一条命!这一刻,白飞飞这样想到。   此时孙稷早已经入睡,白飞飞没办法,只能想到另一个人,她将沈浪抬到自己的床上安顿好,飞速摸到了尹蘅的房间,直接掐人中,将尹蘅掐醒。   尹蘅半睡半醒间迷迷糊糊被一个人拉着走,边走边喊着,“等等,我的假发……”   尹蘅带着王云梦给他做的假发,神色凝重地替沈浪号着脉,“他之前受过很重的内伤,再加上调理不当,过度劳累,若是普通人早就去见阎王爷了”,说到此处,尹蘅感觉周围气息一寒,立即改口,他可是怕死这个小师侄了,“不过他底子好,还没那么严重,但要是调理不当,日后肯定会落下病根。”   白飞飞这才放了心,又向尹蘅请教了这病症的具体事宜,末了,尹蘅胆子稍微大了些,“这人是谁啊,怎么没见过,还在你房间里,宋离知道吗?”白飞飞又是一记眼刀飞来,尹蘅缩着脖子走了。   尹蘅走后,白飞飞看着床上形容憔悴的沈浪,她刚刚怎么就没发现这人已经满目病容呢,不是,她发现了,只是强迫自己去忽视罢了,白飞飞轻轻拉起了沈浪的手,此时人就在自己眼前,那崖底小木屋,林边小竹屋的一幕幕又出现在了自己眼前,从前那个英姿飒爽谈笑风生的仁义山庄庄主,怎么此刻会满脸病容地躺在这里呢?白飞飞心下难过,想到宋离,心里又是一阵烦闷,要怎么向宋离解释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抽刀断水水更流   白飞飞问自己,如果沈浪带了生病的朱七七回来,她会希望沈浪怎样做,但答案颇有些让人无语,因为她希望沈浪将朱七七随便扔在路上,不要理会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白飞飞自然是懂的,可若是真让白飞飞将沈浪扔出去不理会,她怎么也做不到,这一刻,她倒似乎有些理解沈浪了,不过理解归理解,接不接受还是两码事。   白飞飞趴在桌上将就了一宿,清晨起来腰酸背痛,肚子里的磨人精又闹得她一阵头晕眼花,她强撑着走到了宋离的房间,刚敲了两下门,便在一旁的草丛里吐了起来。宋离听到声音,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出来,看见白飞飞这幅模样,心疼地无以复加。   这一折腾,如意环翠也来了,要扶白飞飞回房休息,白飞飞摆了摆手,进了宋离的房间。   “宋大哥,沈浪昨晚来找我,现在在我房里”,白飞飞想,既然做不到置之不理,那便实话实说吧,宋离能理解就好,但若是不理解,那自己也没办法。   果然,宋离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飞飞要和沈浪走了,自己这几天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而现在,梦要醒了,不怪他如此想,实在是白飞飞对沈浪的执念太深,深到生死相许的地步。宋离没想过要去争,因为他觉得自己争不过。   “嗯,你和他走吧。”宋离想潇洒地笑着祝福他们,可却笑不出来。   白飞飞愣了半晌,“我为什么要和他走,宋大哥,沈浪他,生病了,只是晕倒在我房里,我怕你误会而已。”她有些心酸,宋离是多没有自信,才会一下子就说出这样的话。   “宋大哥”,白飞飞扬起笑脸,握住宋离的手,“飞飞说,要同你成亲,做一对寻常夫妻,这话是真的,从不曾反悔,只是沈浪这样,我没办法不管他,我昨夜照顾他,没有休息好,因此想在你房里睡一下,你去帮我照顾他,好不好。”   宋离知道是自己多心了,尴尬地有些脸红,将白飞飞扶到了自己的床上,“你放心吧,好好休息。”   “嗯”,白飞飞笑着在宋离的床上躺下,宋离带着如意环翠走了出去。   宋离走后,白飞飞也笑不出来了,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沈浪醒了后看见宋离会是什么表情,这样为了不让宋离误会,不顾沈浪的感受,真的好吗,又是一阵心烦意乱,白飞飞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快些入睡,不然她就要被磨人精折腾死了。   沈浪转醒后,入眼的便是一个面馆如玉,剑眉星目,嘴角含笑的俊逸少年,沈浪苦笑,这就是飞飞要嫁的人吗,这般俊秀人物,倒也配得上她。   不怪沈浪这样想,尹蘅给人的第一印象确是超凡脱俗的,尤其是他在诊脉或是用毒时那认真的模样,不过,也仅限第一印象而已。   “你醒了”,尹蘅向外喊道,“宋离,他醒了。”   宋离?沈浪心下惊疑,不一会进来的那个一身白衣,寸头打扮的青年男子,可不就是自己以为已经丧命了的宋离。   沈浪低下头,他有些懂了,白飞飞要嫁的根本不是别人,而是宋离。沈浪想,世事真是可笑,几个月前,他被飞飞打伤,还是自己在竹屋中告诉他飞飞忘记了一切,劝他看开些,现而今,他要和飞飞成亲了,而自己却躺在床上,要他照顾,真是讽刺。   “有劳小师叔了”,宋离面无表情地冲着尹蘅一抱拳,尹蘅哼了一声走了。   房间里只剩下宋离和沈浪两两相对,相顾无言。   “恭喜宋兄终于得偿所愿”,沈浪率先笑着开口,仿似漫不经心。   “多谢”宋离面无表情地一抱拳。   又是两相无言。   “宋兄办喜事,沈浪却不请自来,想讨杯薄酒,还望宋兄莫要见怪”。   宋离摇了摇头,“沈浪,你又何必这样。”   不这样,你想让我怎样,让你把飞飞还给我吗?不顾一切地带她走吗?直到此刻,他终于明白了那句,你我今生缘分已尽是什么意思,不是他做错了什么,而是有个比他做的更好的。沈浪知道,若有女子肯为自己饮下见血封喉,那自己心中也必然是动容的,更何况,那个人是宋离,是为了她而出家的宋离,是她一直觉得自己亏欠了的宋离,是了,自己该放开了,自己以前不是做的很好吗,将她推给宋离,宋离能给她想要的生活,虽然心中酸涩,但是为了她好,自己必须如此。   可是,沈浪也知道,那是以前,那都是以前了,以前自己觉得为她好的事,到了后来一个换来她疯狂的仇恨,一个害了她的性命,现而今,沈浪想,我只是要见她一面,亲口问问她的想法,若她亲口承认,要选择宋离,到那时,我自会祝福他们,但她若是愿意选择自己,那即便千夫所指,我也要带她走。   “我想见她一面,劳烦宋兄弟。”抱定了这样的主意,沈浪向宋离开口。   宋离却摇了摇头,“她现在不舒服,晚些时候吧。”   “她怎么了。”沈浪知道,宋离定然不会骗自己,拦着自己不见白飞飞,说不舒服,那必然是真的不舒服。   她怎么了?她被你的孩子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你还有脸问,想到这里,宋离就一肚子的气,但却无可奈何,“她无事,午后吧,午后兴许会见到他。”   沈浪点了点头,想闭目养神,但宋离好像没有走的意思。   “沈浪,我真不懂,她的情,她的爱,她的命,她的一切都给了你,你为何还是让她那般伤心难过”,当宋离知道自己喝下的那杯见血封喉只是两个女人之间的赌约时,满心就只能剩下酸涩,他知道,飞飞定是想让沈浪饮下那杯见血封喉而后解了摄魂大法,可自己却出现捣乱了这一切,他曾经不甘过,他也想活的有自尊些,可这些念头在见到她之后,全部不见了,满脑子就只剩下,只要她开心就好。   “我也不懂”,沈浪是真的不懂,明明想给她最好的,为什么最后结局总是那般。   宋离没再说什么,嘱咐沈浪好好休息,走了出去。   午后,白飞飞来见了沈浪,虽然睡了一上午,但头还是晕晕的,她走到桌边,宋离就站在她的身后,小心地扶着她坐下。   “这些日子,你可安好”沈浪从床上坐起,柔声问。   白飞飞点了点头,“你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两人即便隔了很远,但那举手投足之间的默契和熟悉感,依旧让人感到温馨,宋离看向休息得当使得脸色没那么憔悴,变得如从前一般气定神闲的沈浪,又看向一手抚着小腹的白飞飞,恍然觉得,他们才是一家人,他们还有一个孩子,而自己,倒像是个外人。   “劳烦,我想单独和飞飞讲两句话”,沈浪冲着宋离说道,宋离点了点头,带着如意环翠走了出去。   “飞飞,宋离说你身子不舒服,现在如何了。”沈浪没有直接说明意图。   想起那个磨人精,白飞飞又是一阵无力,可如今磨人精的父亲就在自己的眼前,她心里却有些苦涩,孩子,你的父亲,还不知道你呢。   “没什么大碍”,白飞飞将手从小腹拿走,不想让沈浪看出端倪。   “你坐近些,可好”,沈浪的语气是温柔的,白飞飞从来都觉得,温柔的沈浪,是让人无法拒绝的,况且,他也不会害自己。   走到了沈浪床边坐下,白飞飞细细打量着他,看起来比昨晚好了很多,尹蘅虽不着调些,但真本事还是有一些的。   “药喝了吗?”沈浪微笑着点了点头,白飞飞想责怪他为何如此不顾自己的身体,可话到嘴边却觉得也没什么必要。   “飞飞,你要嫁给宋离了吗?”沈浪小心地问着,他抓起白飞飞的手,放在手中。   也许是他的语气太过蛊惑、也许是他的动作太过温柔,也许是这个场景太过熟悉,熟悉到让人心痛,沈浪,你如今这般对我,是想让我为难吗?当我在后面狂奔,想追上你的足迹时,你却走向了朱七七,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和别人开始新的生活时,你却又来搅乱一池春水,沈浪,你当我的感情是什么,说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   白飞飞嗖地抽出了手,“没错,两日后,我便要和宋大哥成亲了,多谢沈庄主前来贺喜。”   “飞飞,我想听听你的想法,你是真心实意要嫁给宋离的吗?你要考虑清楚,成亲不是儿戏,你若是想报恩,可以用别的办法,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的妻子,宋离为你做的,我也很感激,我们可以一起报答他。”在沈浪心中,白飞飞是爱着自己的,因此她要嫁给宋离必定是因为宋离的病,而要报恩。   “不必了”白飞飞转身站了起来,双手背在了身后,“宋大哥为了我可以去死,这样的好男人,我如何不动心,沈庄主请慎言,飞飞尚未婚配,莫要毁人清白。”   “飞飞,你明明知道,在我心里,你和我的命同样重要,你这样说,是因为当时我没有喝下见血封喉?当时的情况,明明有更好的办法,为什么要选择最笨的呢?”   是啊,这个男人这么聪明,这么仁义,他说自己有真心,但自己就能无视另一个人的真心吗?而现在,听听他说的这些话!白飞飞被气的胸膛迅速起伏,“没错,宋大哥是笨,但他肯为了我去死,为了我去出家,沈庄主,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此刻要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你那么聪明,你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地想吐吗?”   白飞飞也真的吐了,她迅速走到门边的洗脸盆,将午饭吐了出来,倒不是被沈浪恶心的,而是被他说的话气的。   “飞飞!”沈浪这回真的被吓到了,不顾尹蘅的叮嘱,走到床下,想去看看她,却因忽然移动,一阵头晕眼花,摔倒在了地上。   外面的人听到声响迅速走了进来。   如意环翠离开的时候怎么也想不到回来会看见谪仙般的两个人物,此时会是这般状态。她们一个去扶白飞飞,一个扶起了沈浪,沈浪想上前去看看,却被如意强迫拉回了床上。   待白飞飞整理好了心情,又漱了口,如意环翠打开了窗子,将屋子收拾好后,白飞飞冷冷地对着沈浪说了句,“我意已决,沈庄主自便”,便离开了。   尹蘅在房顶听了半天热闹,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么大的秘密,自己怎么能不好好利用一下呢,怪就怪……尹蘅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假发,白飞飞,看我不把你的生活搅个鸡犬不宁。   白飞飞走了,沈浪躺回床上,想着她说的“沈庄主,你那么聪明,为什么此刻要出现在我面前,打扰我的生活,你那么聪明,你不知道,我现在看到你,就恶心地想吐吗?”沈浪知道,飞飞真的不要自己了,心中苦涩地无以复加,那个一直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子,她不要自己了,沈浪啊沈浪,如今,你应该死心了吧,就像以前一样,只要她幸福,自己即便放手,又如何呢,只是这心里……   尹蘅装模左右地走了进来,拿起沈浪的手腕摸了片刻,“哎呀呀,你这情况很不好啊,怎么才一会,就变成这样了。”   “沈某不碍事,有劳先生了”,沈浪不在意地笑了笑。   “一般人都叫我尹公子”,尹蘅纠正道,他一直都觉得先生是对孙稷那种年纪的人的称呼,“你不说我也知道,和我师侄吵架了是不是,那个丫头啊,唉,不是我说,总是爱口是心非。”   沈浪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尹蘅,思索着他为什么和自己说这些话。   尹蘅见沈浪不说话,心里发恨,却没有办法,“其实她心里的人一直都是你,只是因为救命之恩才不得不嫁给宋离,你一定不要放弃啊。”   听他这么说,沈浪心里就更奇怪了,按理来说,飞飞来到药王谷的时间不足两个月,怎么也不会和尹蘅说这些的,那他和自己这般说,有什么目的呢,沈浪的脑子飞速地转着。   “尹公子说笑了”,沈浪淡淡一笑,“飞飞有了终身的依靠,沈某应该祝贺他们,这些话,尹公子还是莫要再说了。”   小尹公子被噎住了,这人刚刚明明一副爱的要死要活的样子啊,怎么现在好像放弃了,你不能放弃啊,你放弃了我怎么看戏啊。   “沈某明日就会离开药王谷,叨扰了各位,万分对不住。”尹蘅又是一噎,后日是白飞飞与宋离成婚的日子,这人选择明日走是不想自己看了心上人的婚礼心里难过?   要走了?那可不成,得想办法留住他,有了!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下点药让他看似病重,走不了,看起来,小师侄还是挺担心这人的,到时候,小师侄担心这人,宋离就会不舒服,宋离不舒服,小师侄也不高兴,到两日后,再让他奇妙地好转,让这人亲眼看着小师侄成亲,小师侄心里肯定会更不舒服,啊哈哈哈哈,这真是个极好的主意。   想好了办法,尹蘅笑眯眯地看着沈浪,“既然如此,你好好休息,你的心思我都懂,哎,都是可怜人啊……”尹蘅摇头叹气走了。   沈浪下定决心,明天便走,他努力说服自己放手,因为,已经找不到任何坚持下去的理由。   当天晚上,在小尹公子的特殊照顾下,沈浪病重了,昏迷在床上不省人事,宋离白飞飞等人都吃了一惊,尹蘅神色凝重,“他这是受刺激过重,恐怕一时半会好不了了,对待病人你们要有耐心些,多做些病人喜欢的事,老是对病人说些不开心的,他怎么会痊愈。”   白飞飞又是心烦又是后悔又是着急,沈浪这病的真是时候,难道自己要为了他不成亲了?当然不成,不说这样对宋离如何,就是药王谷已经向整个江湖武林发了请帖。   “他的病可有生命危险。”   尹蘅一愣,摇了摇头,这可和他想的有点不一样。   “既然没有生命危险,那就有劳师叔对他多用些心。”说罢,白飞飞同宋离走了出去,将如意和环翠留下来帮忙。   “如意姐,宫主真狠心。”环翠有些同情地看着昏迷不醒的沈浪。   “别瞎说,宫主有她的苦衷。”如意也皱眉看着沈浪,沈公子没什么事才好,要是真有什么,宫主面上表现的再无所谓,心里肯定也是不好受的。   又过了一天,沈浪依旧一点好转的迹象都没有。   第三天,宋离和白飞飞成亲的日子,奇迹般地,沈浪醒了过来,尹蘅把了把脉,“哎呀,脉象沉稳有力,你这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了,既然赶上了,一起去婚礼上喝杯酒吧,他们一对新人看见你,肯定会开心的。”   作者有话要说:   ☆、鸳鸯谱定成佳偶   四月初十,宜嫁娶,这一天一大清早,整个药王谷的人都忙碌了起来,王云梦来到白飞飞的房间,帮着她描眉,就像一个普通娘亲一般,为出嫁的女儿做着一个娘亲应该做的事,描着描着,王云梦的眼睛就泛酸了,她又想到了王怜花,曾经,她也盼着有这么一天,王怜花穿着大红吉服拜别自己,出门迎娶新娘,她那个时候还想,若是这小子敢娶了媳妇就忘了自己,那她一定要给他们小两口好看。可是现在,只要花儿还在,只要花儿能像普通人一样过日子,那自己还报什么仇啊,早知当初,自己一定会带着儿子回到药王谷,让他像小师弟一般无忧无虑长大,不再一生被仇恨绑着,让他像飞飞一般成亲生子,去寻找自己的幸福。   “娘”,白飞飞看出了王云梦的不自然,握住了她的手。   “好孩子”,王云梦收起眼中的泪水,“娘曾经那样对你,你却……”   “娘……”白飞飞靠近了王云梦的怀里,“飞飞从小便没有感受过有娘亲疼爱是如何滋味,但自从和您在一起后,您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就冲这一点,飞飞要谢谢您。”   “傻孩子”,王云梦爱怜地抚了抚白飞飞的背,“有你这么贴心的女儿,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这辈子,有你和花儿这样两个好孩子,我就算是死了,也无怨无悔了。”   “娘说什么傻话,您会长命百岁”白飞飞皱眉,“等我和宋大哥成亲了,我们一起孝顺您,将来,还有我们的孩子。”   “好,好”,王云梦很开心地笑着,“娘等着你们将来的孝顺,这些天在谷里,我好像又回到了年少的时候,什么烦心事都不用理,全部交给师兄,我突然觉得自己真傻,我耗尽一生的时光来报仇是为了什么,还毁了花儿”,王云梦摇了摇头,“师兄说得对,人的一生太短,容不得一丝一毫地浪费,我却已经浪费了一半左右,我现在想,我的下半辈子若是在谷中终老,也是不错的,有你和师兄作伴,料想也不会太过无趣,我还可以教导一下你的孩子。”   白飞飞心里高兴,王云梦终于想开了,她也替孙稷高兴,“娘,既然你想通了,有没有想过师傅,他可是等了您二十多年,也算是终身未娶了。”   “你这孩子,怎么管起我的事来了”,王云梦笑着转移了话题,“以后再说吧。”   白飞飞知道急不得,也不再催,专心上妆。   新郎接亲的环节,宋离只是意思意思地绕着药王谷走了一小圈,花轿便到了白飞飞的房门口,沈浪一身白衣站在不远处,看着骑着高头大马、容光焕发、一脸笑意的宋离,只觉得那笑容,像刀子一样,一刀一刀割进了自己心里。   “哎呀,他们要拜堂了,这可真是,诶,诶,你怎么了?”沈浪头冒冷汗,嘴角险些又要有鲜血溢出,尹蘅吓了一跳,立即给沈浪把脉,他只想看看热闹,可没想闹出人命。一把脉,尹蘅知道闹大了,沈浪本就有旧疾,没有调理好,又被他折腾了两天,下了别的药,这样一来,他这身体,可谓是凶多吉少,不过不怕不怕,有自己这么个小华佗呢,怎么说也能给沈浪救回来。尹蘅迅速掏出两粒药塞进沈浪嘴里,又让沈浪试着调息打坐,一个周天后,沈浪脸色才微微好转。尹蘅有些愧疚,他劝沈浪回屋歇着,沈浪也不愿亲眼见到白飞飞拜堂成亲的模样,便也同意了。   花轿停在了药王谷正门,喜婆背着白飞飞进了大厅,白飞飞蒙着盖头,只能看见一双双鞋子,她知道沈浪醒了,今天会来参加婚礼,不知道沈浪此刻在不在这里,想到沈浪就在这,白飞飞心里却是一阵烦躁,这一点,尹蘅倒是猜对了的。   高堂上坐着的是孙稷和王云梦,二人都笑意盈盈地对着一对新人。   孙稷对这个徒弟其实也并不是很了解,因为相处的时间实在太短,只知道是个十分用功的小姑娘,便意思意思地说了些百年好合之类的话。来药王谷贺喜的人,更是没有和新人熟悉的,多半都是孙稷的朋友,他们更是意思意思地恭喜着一对新人,更多的,则是恭喜药王谷谷主徒儿觅得乘龙快婿的。   正当大堂里一片喜气洋洋,一对新人准备着拜堂的时候,一个□□岁的小童,突然口吐鲜血,闯到了大殿中。   “谷主,出事了……”小童说完这句话,便倒在了地上,孙稷大吃一惊,立即为小童把脉,这一把脉,孙稷脸黑了,竟然毙命了,是谁,竟然敢来药王谷闹事!众多宾客也大吃一惊,脸色纷纷变得不好,白飞飞掀开了盖头,看向宋离,宋离面含担忧地大致说了一下状况。   孙稷刚想下山一探究竟时,踢馆的人来了,快活王身后跟着熊猫和山佐天音,带着黑压压的一群护卫,走进了药王谷。   宋离神色愧疚地喊了一声主上,白飞飞脸色沉了下来,王云梦更是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柴玉关!”这人孙稷自然认得,化成灰,他也不会忘记,柴玉关将自己心爱师妹骗走时的样子。   快活王不理孙稷,径直看向王云梦,“王云梦!交出七日断肠的解药,本座饶你不死!否则,今日所有人,本座定要他们为你陪葬。”   此语一出,全场哗然,王云梦自然是不怕死的,可是她不得不替药王谷三百多口想一想,况且,今天是宋离和白飞飞的大喜日子。   “柴玉关,冤有头债有主,我若交出解药,你不可为难白飞飞与药王谷其他人。”   柴玉关伸手袭向了一个站在不远处的小童,咔嚓一声,扭断了他的脖子,“多等一分,本座便多杀一人”。   “义父,不要乱杀无辜”熊猫伸手阻止,快活王却不理他,依旧看着王云梦。   “我给你,我给你”,王云梦立即将一个白色的药瓶扔向快活王,快活王接在手中,递给了山佐天音,山佐天音检查了一番,点了点头。   “很好!接下来,你便要为七七这些日所受的苦,付出代价!”说罢,快活王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一手抓向王云梦的脖子,继而,咔嚓一声,王云梦倒在了地上,倒地时,她的眼珠还是睁着的,死不瞑目。   “接下来是你,白飞飞!”快活王用阴鹜的目光盯着白飞飞,想出手却被孙稷拦住,白飞飞看着王云梦依旧圆睁的两个眼珠有些发懵,明明,娘早上还是好好的,早上的时候还说愿意放下仇恨,日后就在这药王谷中与自己一同生活的,怎么会……   “师妹!”孙稷目眦欲裂,“柴玉关!我和你拼了。”孙稷立即拔剑向柴玉关攻去,但他哪是快活王的对手,不到两招便被一口鲜血打在了地上,熊猫想要上前阻止,却被山佐天音拦住,熊猫只能焦急地喊着,“义父,你答应过我,不会滥杀无辜的。”   宋离反应过来,他不愿向快活王动手,也知道根本一打不过快活王,他跪在了地上,“主上,求您放过飞飞。”快活王直接抬脚,将宋离一口鲜血踹到了门柱上。   白飞飞一把扯下头上的累赘的凤冠,长发立时飘落,她抽出身旁一人的佩剑,不顾自己怀有身孕,提剑向快活王刺去,“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全部都等死吗?”白飞飞这话是向前来贺喜的众人说的,众人好像才回过神来,纷纷抽出佩剑,这时,山佐天音说话了,“我家王爷下令,宾客可自行下山,绝不滥杀无辜。”   听了这话,很多抽出兵器之人犹豫了起来,不一会,一些人已经带着自己的弟子下山去了,这个时候谁还管丢不丢人,义气不义气,保命要紧。不相干的人走后,山佐天音立即下令,屠城。   白飞飞早晨刚刚孕吐过,身体虚弱,因此不过十个回合便被快活王一掌打在了地上,口吐鲜血,白飞飞小腹一阵抽痛,晕了过去。   就当快活王想要一掌将白飞飞毙命时,宋离挡在了快活王面前,“求主上放过飞飞。”   “挡我者死!”快活王面无表情地看着宋离。   宋离却不动,坚定地看着快活王。   “好!我成全你!”快活王抬掌,正对着宋离的百会穴,落掌运气时,空气中,却突然弥漫了一片白色烟雾,快活王立即收手,点住自身几处大穴,屏气凝神。   尹蘅走了进来,“敢在我药王谷撒野,你好大的胆子!”   “蘅儿小心,不可轻敌”地上的孙稷吐了一口血,冲着尹蘅说。   “师兄!”尹蘅见到孙稷的样子大惊,急忙替他把脉,却不想孙稷突然变了脸色,一把扯过尹蘅,将他拉在身后,待尹蘅反应过来时,便只感到一脸温热,那是孙稷的血,吐在了自己的脸上,师兄为自己,挡了快活王一掌。   “蘅儿……快走……”孙稷睁着双眼,吐出了这一生的最后四个字,倒下了身去。   “师兄!”尹蘅喊出了声,眼泪立刻夺眶而出,再也不复曾经风流倜傥的小尹公子“怎么可能”自己明明已在空中洒下了软骨散,为何他却没事。   “来攻打药王谷,本座怎么会事先没有准备”   “师兄!”又是一声凄厉的哭喊,孙稷看向快活王,“我和你拼了!”   “不自量力”,快活王冷笑,抬掌,准备将尹蘅一掌毙命,宋离提剑挡在了尹蘅身前,转头冲着尹蘅喊:“带着飞飞快走!”   宋离不再顾念主仆之情,也不再顾念自己的身体,招招只攻不守,向快活王不要命地攻去,倒也拦住了快活王的脚步,就在这时,沈浪也提剑加入战局,沈浪脸色还苍白着,他亦是转头看向尹蘅,“带着飞飞先走。”   尹蘅看着这两个自己平时万分看不起,想要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人,他们现在却为了自己而不要性命,尹蘅平生第一次生出了后悔,早知今日,他便不会对宋离多番讽刺挖苦,早知今日,他便不会给沈浪下药,尹蘅迅速抱起地上的白飞飞,一个闪身跳出了窗外,不见了踪迹。   明,成化四年四月初十,快活王决战药王谷,药王谷上下三百零六口仅余两人幸免,不知去向,其中,快活城前气使宋离战死,酒史熊猫重伤,仁义山庄庄主坠崖,生死未卜。   作者有话要说:   ☆、满目荒凉谁可语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谁说只有浪花才能淘尽英雄,滚滚黄沙所淘出的更是铮铮硬汉、英雄铁骨。张铁马一直认为自己就是这英雄的领军人物,自明成化年间,吐鲁番阿力汗率兵攻入哈密卫,俘虏王母,抢去金印,委其妹夫牙兰占据哈密。张铁马与一众兄弟逃出哈密卫,自此招兵买马于这无垠大漠上做起了沙匪。张铁马为人狠戾、下手从不顾对方生死,即便有商队跪地投降,也要将人屠戮殆尽,手下若稍有不从更是生煎活剥,让部下分而食之,久而久之,在大漠上形成了一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铁马帮,帮众们大多战战兢兢、却始终不敢反抗。   但张铁马为人有个缺点,他好色,不过他好色并不耽于美色,服侍过他的女人要么被他分给了手下兄弟,要么由于反抗被张铁马扔进油锅。但若是帮主看上了哪个兄弟的女人,那不好意思,你只能忍痛割爱,不答应的话,下场你懂的。   张铁马最近感觉到自己运气极佳,碰上了好多只肥的流油的羊,这一天,他刚刚打完一场草谷,率领兄弟们找个地方安营扎寨时,却隐约听到了女人的哭声,断断续续、柔柔弱弱、好不凄惨,只听声音就让人骨头酥了一般,张铁马来了兴致,他让手下留在原地等候,独自一人策马,循着哭声而去。走了不到十步,一块巨大的沙石后,赫然有一个白衣女子,肩膀抽动,失声痛哭,她身旁还躺着一个人,一只脚已经被埋在了沙子里,看样子已经死了很久。   “美人,何故哭的如此伤心”,张铁马跳下马来,走到了女子面前,那女子抬起头来,只一眼就叫张铁马霎时间呼吸一紧,白瓷一般的皮肤完全不同于终日在大漠中暴晒的西域女人,那是怎样的一双秋水,盈盈含泪,说像仙子、却更像那媚人妖精,让人忍不住想要疼惜,想要蹂躏。   “我夫君死了,我夫君死了”那仙子又低低哭了起来。   原来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妇,张铁马心中暗笑,竟然不知道此时已经羊入虎口,还在想这个死人,不过此时,张铁马倒是来了兴致,若是在她那夫君的遗体面前强迫了她,看她那痛苦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可真是……光想想,张铁马便浑身兴奋地颤抖。   “你夫君已死了,小娘子,不若我找个地方将他安葬了如何”张铁马一脸正气,也许他自己都没有留意到那满眼的龌龊。   “这……”仙子抬眸,“真的吗?你会不会是坏人”仙子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   “我是这哈密的近卫军,自然是好人,小娘子不必担心。”张铁马腆着脸说道。   “真的?”仙子面露欣喜,站起身来盈盈一拜,“那真是谢谢军爷了。”   张铁马克制着将娇躯一把拉入怀中的冲动,吩咐手下来将地上的尸体抬到马背上。帮众们摇头叹息,又一个良家女子要遭毒手了,不过这次这个可真是……啧啧,让人看了不忍心啊。   张铁马死了,死的时候,眼睛还是睁着的,他怎么也想不到,那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仙子为什么会在进了帐篷后忽然化身修罗恶鬼,当时自己明明想去撕烂仙子的衣服,看着仙子哭喊的样子,可是为什么脖子上会突然感到了疼痛,而后自己便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最诡异的是,地上那死透了的男人,也突然站了起来,自己倒地后,张铁马只知道,自己要死了。   “不要啊”,帐篷里突然传来了一声女人的哭喊,张铁马向来有叫属下听床的习惯,因此此时帐篷周围还围着不少的铁马帮帮众。   “臭娘们,还敢不从”,里面传出张铁马的声音,帮众们纷纷叹息,这样娇滴滴的美人,帮主竟然也下的了手。   伴随着“啪”的巴掌声和女人的一声痛呼,里面失去了女人的声音,同时,里面的烛光也突然熄灭了。帮众们心领神会,这美人定然是被打晕了,人都晕了,还有什么听头,该散的便也散了,谁也没有自虐倾向,去听别人做那事。   黑暗中,传出女子低低的一声,“动作快些”。   她身旁的丈夫迅速解衣更换,这二人正是一年前于药王谷失踪了的白飞飞与尹蘅。   尹蘅迅速将自己与张铁马的衣服换好,接过白飞飞递过来的人皮面具,一时间与那凶神恶煞的铁马帮帮主所差无二,但谁又知道,此时铁马帮已经换了个芯子呢。   第二天,出乎帮众意料的是,这美人竟然没有被帮主杀了,反而和帮主一起相拥走了出来,“张铁马”小心扶着美人,对着帮众开口,“从今往后,这位就是你们的帮主夫人,见了她就如同见了我一般,要尊他一声帮主夫人。”   诸位帮众更是觉得不得了,但一时也想不到哪里不对,毕竟这位和以前打秋风撸来的其他西域女人不同,帮主愿意待她如此,定是这位夫人有厉害之处,至于这厉害之处嘛……   帮主夫人姓王,名飞花,会医术,帮里面有谁有个头疼脑热的,她都不计身份,一一诊治,很快,便比动辄抽筋扒皮的帮主大人更得帮众爱戴。   但是,帮众们气愤了,帮主竟然在刚刚娶了夫人不到一个月,便看上了斥候帮帮主新纳的小妾,扬言要将斥候帮夷为平地,帮众们看着帮主夫人每日以泪洗面,敢怒不敢言,然而,在和斥候帮抢夺粮食和女人时,帮主大人身先士卒,却遭到埋伏,不过片刻战死!   帮主夫人悲痛欲绝,誓要为帮主报仇雪恨,那脸上的狠绝阴厉,竟然和帮主如出一辙,帮主夫人率领着众位兄弟杀回了斥候帮,斩杀斥候帮首领十余人,收编斥候帮帮众七十六人,一举赢得帮众们的敬佩,在整个大漠中打响了名头,从此,大漠上便再也没有了铁马帮张帮主,而是只有一个铁马帮王夫人,当然,也有人不自量力,觉得帮主夫人一介女流,妄想染指,但谁料帮主夫人竟然在与帮主相处的一月之中武艺进步神速,一般人根本不是对手,如此一来,一些要命的便熄了心思,不要命的便也真的没了命。   这一天,蒙着面纱的帮主夫人带领帮众征讨黑沙帮,胜利归来的路上,突然听见婴儿的哭声,帮主夫人派人打探,手下说见到不远处沙地上晕着一位年轻男子,男子身旁还放着两个婴儿襁褓,帮主夫人在心狠手辣上虽然与原帮主不遑多让,但到底心软了些,便派手下将人救回。   男子醒来后,自称是中原人,帮主夫人起了他乡遇故知的心思,待他说出名号毒王恒隐时,整帮上下大吃一惊,帮众们并不知晓中原武林派别,自然也不知道别人封的毒王与自封的毒王同样都是毒王。   毒王恒隐说为感谢夫人救命之恩,愿在夫人手下替铁马帮效犬马之劳,但只求夫人能帮他照顾两个故人之子,那是一对不过一岁多的龙凤胎,男的名沈飞,女的名沈离。帮众们个个欣喜,帮主夫人也十分喜欢婴孩,当下收为义子义女,亲自抚养。   成化七年,沈飞、沈离两周岁,铁马帮王夫人扫平大漠大大小小四十多个沙匪部落,统一大漠,铁马帮帮众共计三千余人。   成化八年,沈飞、沈离三周岁,王夫人废除铁马帮名号,新建摘星揽月阁,自为阁主,毒王恒隐为副阁主,分别下设摘星堂与揽月堂,摘星堂下设刑堂、近卫军队、情报组、暗杀组,堂主花蓉;揽月堂下设商贸处、蒙学处、兵器处,堂主陆开阳。   摘星揽月阁于肃州建立基地,发展商队,鼓励胡汉互市,自此,向着中原进发。   作者有话要说:   ☆、花落人亡两不知   药王谷后山狭窄的空地上立着大大小小十多个坟墓,沈浪细细摩挲着其中的一个,那上面写着:先父沈浪之墓,子沈飞立于成化七年四月初十,沈飞?自己竟然有一个孩子么。沈浪想起那几日白飞飞总是捂着小腹,身形丰腴,脸色红润,却总是恶心作呕,可笑自己当时全部精力都放在劝服飞飞上,全然没有发现,不过,这也代表着飞飞现在依旧安好,沈浪将带来的香烛点燃,为旁边的王云梦和孙稷点了一炷香,最后,走到了一座墓前,上面刻着的字是:先夫宋离之墓,妻白飞飞立于成化七年四月初十。先夫宋离么?是了,你最终选择做他的妻子,沈浪内心不曾苦涩,只是微微怅然,和死人有什么争的呢?   “沈大哥”,身后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呼喊,沈浪回过头去,见到来人,微微笑了。   “青萍,你有身孕,出来走动,当心身子”,沈浪走到了穆青萍身边。   “不碍事的”,穆青萍笑了笑,她是个温婉的妇人,一身粗布打扮,头上裹着一个头巾,让人一看便知道是一个贤妻良母,她走到了坟墓旁边,“都到了午饭时间,爹叫我来看看你。”   “这老头”,沈浪摇头失笑,“他怎么不自己过来,非要让你这个双身子的人走一遭。”   “他呀,还不是知道自己叫不动你”,穆青萍也笑了笑,“沈大哥,有缘自会相聚,我相信你和你夫人亦是如此。”   “不错。”沈浪点了点头,同穆青萍一同离开了。   药王山山脚住着一户孙姓人家,一个四四方方的小院中,此时正炊烟袅袅,一个三岁左右的女童,梳着两个小辫子,正倚着门口,四处张望。   见到远处两个人影走来,女童立刻扑了上去,“沈叔叔”,沈浪抱起地上的小小人影,笑的十分开心,“小红,怎么不在家里等着,这么不乖”。   穆青萍佯怒,“小红,自己走路。”   “我不嘛”,孙小红冲着自己娘亲一扬脑袋哼了一声缩在沈浪怀里。沈浪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穆青萍无奈,就这样,夕阳拖着三个人的影子,慢慢滑下山去,如斯温馨。   在这里生活已经四年之久了,沈浪永远也不会忘记当自己被快活王一掌打落山崖时,那死亡扑面而来的感觉,若是没有遇到上山采药的孙老头,也许自己现在已经是快活王掌下的一缕亡魂(别自恋了亲,这其实是男主角的金手指--),沈浪的伤,从最开始算起,白飞飞与快活王的两掌,从汾阳到药王谷的舟车劳顿,尹蘅的特殊照顾,被快活王一掌打下山崖,在山下溪水中泡了一天一夜……孙老头足足用了半年的时间,才将一个血人治好,可那时的沈浪已经筋脉尽断。又过了一年,沈浪才能下地行走,孙老头毕竟不是孙稷尹蘅一般的人物,效率慢些也是没办法。   沈浪不知道孙老头叫什么,只知道他有个儿子孙符,儿媳妇穆青萍,三年前穆青萍还生了女儿,名叫孙小红,现而今,孙家又要迎来第二个小生命了。   孙老头总是拿着一杆大烟枪,身后背着烧火棍,和普通的乡下老人没什么两样,但沈浪却知道,那是个世外高人,就连他砍柴的手法中也都含着无尽的奥妙。孙老头也并不藏私,偶尔会指点沈浪两句,因此,四年时间,沈浪虽然内力还没有多大长进,但于招式上却是精进了不少。   沈浪便如同孙家的一份子一般,他当然想去找白飞飞,但现而今他的身体仍需要药物调理,不过快了,孙老头说,只要再过半年左右,沈浪便可痊愈。沈浪无比期待那一天的到来,他期待见到白飞飞,期待见到自己的儿子。   “不好了!”正当四人正围着桌子温馨地吃着晚饭时,一个农夫打扮的十八九岁小伙子,闯了进来,“孙老头,你儿子跟着跑的那趟买卖遭了匪,听说一队人,全都死了。”   “符哥!”哐当一声,穆青萍手中的碗掉在了地上。   “青萍”,沈浪立即上前扶着穆青萍,“你别担心,孙大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哎呀,我说的都是真的,李林路过那条山道亲眼看见的,一路上全是尸体,就有你家孙符。”年轻人并没有看见穆青萍此刻双手抚着小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的样子,沈浪饶是脾气再好,此刻也怒了。   “你还说”沈浪对着年轻人一记眼刀飞过,小伙子只感觉嗖嗖嗖一阵冷风刮过,立即闭了嘴巴。   “青萍啊”孙老头虽然也很色悲痛,但此刻却不能慌乱,他立即抚背帮穆青萍顺气,掐着人中,让她保持清醒,孙小红在一旁哇地哭了出来。整个小屋乱成了一团。   一夜之间,孙老头好像老了十岁,抱着哭睡着的孙小红坐在门口叹着气,儿子死了,儿媳妇听到消息小产后也一命呜呼了,从此,孙家只剩下自己和小红了。   沈浪将白布盖在穆青萍身上,神色难掩悲伤,他转头看向了门口的一对祖孙,那活泼可爱的小女孩,从今日起就要变成无父无母的孤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同是天涯沦落人   四岁的孩子该看什么,三字经?白飞飞不是这样做的。   一行人护送着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山路上行驶着,马车中传出清脆的童音。   “策字伯符。坚初兴义兵,策将母徙居舒,与周瑜相友,收合士大夫,江、淮间人咸相之……”沈离糯糯的童音清脆地背诵着。   “别背了,还让不让人睡觉了”,车里一个躺着的女子骤然掀开被子起身,愤怒地瞪着一大一小,她一身黑衣,头上只是简单地挽了个髻,却给人感觉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她的美不同于白飞飞的超凡脱俗、朱七七的娇艳欲滴,她只第一眼便让人觉得,那是个从画中误闯人间的女子,美得让人不忍亵渎,当然,若是忽视她眼中的戾气与不耐烦。   “花蓉,是你自己要坐马车的。”白飞飞面无表情地开口,她旁边的沈飞甚至连头也没抬一下,继续看着手上的小人书(那是剑谱啊亲--)。   “谁让你只准备了一辆马车,难不成你让我一个女人去外面骑马?”作为摘星堂的堂主花蓉,外人只知道她是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却不知她是江南花家的小姐,作为一个武痴,花蓉因偷习禁忌武功黑风煞而被逐出家门。谁知她也不在意,在江湖上结识了陆开阳,二人自称雌雄双煞,共同携手江湖,两年前花蓉在漠北沙城派踢馆,夺人秘籍时,不幸中了暗算,身中剧毒,是尹蘅救了花蓉,因此四人熟识了起来,花蓉是武痴,白飞飞便答应她,他日攻破快活城,城里的所有武功秘籍尽数归她所有。   舍不得孩子套不找狼,白飞飞又将沈浪的天绝三式尽数教授花蓉,花蓉这才答应和陆开阳留下助白飞飞一臂之力,说到陆开阳,这又是个奇葩,花蓉是为了武功秘籍离经叛道,而他却是为了花蓉放弃魔教少主之位,用陆开阳的话来说,只一眼,我就知道她是我要的人,她打家,我帮她劫舍,她杀人,我帮她防火。   白飞飞乍一听到这话时,说心里不羡慕,那是假的,曾经有一个人,也愿为她做到如此,可是那人,已经死了,还有一人虽然为她不会罔顾武林正义,但……罢了,想这些还有什么用,他们都不在了。   “蓉蓉,嫌吵的话,你在我怀里睡吧,我肯定不吵你。”马车外传来了陆开阳的声音。   “你傻的吗?你让我在马背上睡觉?你那脑袋什么时候变的和恒隐一样了。”花蓉绝不承认这二货是自己相公。   “喂,你们夫妻吵架,为什么又祸及到我”,骑着马的小尹公子不满开口。   一路上就这么吵吵闹闹地,一行人从肃州府驶向了甘州府,到了客栈后大人们还好,阿飞、阿离却都提不起太多的精神。   “阿飞,姑姑这里一路上又想出了几个剑招,你要不要看看”,花蓉看向一手牵着一个孩子的白飞飞,满脸的挑衅。   果然,阿飞刷地松开自家娘亲的手,瞌睡一扫而光,颠颠跑到了花蓉面前,“真的吗?蓉姑姑。”白飞飞无奈地看着一脸得意的花蓉,带着阿离走进了客栈。   要说这两个孩子真是……抓周的的时候,毯子上放满了蔬果、小布老虎、纸笔、手帕,可是,男的抓了把匕首,女的抓了个印章,自此之后白飞飞大为头疼,因为她的儿子最喜欢的人从尹蘅变成了自己,继而变成了花蓉,每天跟着花蓉身后舞刀弄剑,而她的女儿,最喜欢的事情却是捧着一本《孙子兵法》或者是让陆开阳解读《孙子兵法》,当自己和尹蘅每每在他们夫妻二人的房间找到自家孩子的时候,那心里,别提多惆怅了。   将阿离安顿好白飞飞叫来尹蘅。   “如何了?”   尹蘅摇了摇头,从两年前,还是铁马帮的时候,白飞飞便已经派人到药王山寻找活口,但却毫无所获,其实寻找的,只是依旧生死未卜的沈浪。所有人都觉得,沈浪死了,白飞飞也是这么认为,不然她为什么要立了墓碑呢,但是,她却依旧派人反反复复一遍一遍地在药王山寻找着,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是白飞飞当年吩咐手下的话,尹蘅至今都不会忘记当时她说出这话的决绝。   白飞飞也不气馁,“继续找”。   尹蘅叹气,难道这样一遍一遍地寻找着,她就能说服自己,沈浪还活着?   “昨天的事怎么样了?”白飞飞继续问道。   事情是这样的,这几年,从哈密府一路到肃州府直至现在的甘州府,所有人都看得出他们这位阁主的意思,但毕竟有些人不愿背井离乡,白飞飞不想放人,但好些人的老家就在西域,并不愿去中原,尹蘅便想了个办法,让不愿离开的人回西域建立第二基地,在西域发展,但对外时,依旧要称自己为摘星揽月阁的人,这也是为他们留了一条后路,白飞飞觉得有道理,便同意了,昨天是还未进入甘州府时,又有一批想要回家的人,这些事,一直是尹蘅在处理。   尹蘅点了点头,“已经处理好了,不过飞飞,咱们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要发展一个帮派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咱们现在基础还不稳,要我说,还是再等两年进入中原。”   “什么样的基业叫稳,药王谷几百年的基业,三面环山、易守难攻,还不是被柴玉关一举扫平”。   “那不一样,那是因为那日要大宴宾客山下弟子放松了警惕,否则关了山门,柴玉关即便想飞,也飞不进来。”尹蘅叹气,他当然知道白飞飞心情的急迫,自己也和她一样,想报仇想的发疯,可是,经过了那件事,尹蘅长大了,他再也不是那个挥挥折扇自诩公子世无双的小尹公子了,只是这成长的代价是这般的惨重。   白飞飞握紧了拳头,若不是因为自己在那日大婚,药王谷不会放松警惕,让柴玉关有可乘之机,药王谷三百多口性命,有自己一半的责任。   “你又想到哪去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尹蘅叹了口气,将白飞飞的拳头轻轻掰开,转移了话题,不然她又要多想了,“飞飞,快活城那边传来了消息,快活王悬赏万金求当世神医,为朱七七治病”说到这里,尹蘅脸色更是一阵讽刺,谁也不曾想到,那要了药王谷三百多口性命的七日断肠解药,是假的。也是了,王云梦怎么会随身带着不常用的解药呢,山佐天音更不是薛神医,他检查一番只知道这是没问题的药物,所以当快活王自以为大仇得报,爱女得救的时候,竟然被告知:这药是假的。   快活王的心中有如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哦?那岂不是你的机会来了?”白飞飞看向尹蘅。   尹蘅却摇了摇头,“难,快活王见过我,难保不会认出来,即便是易容,也总是有破绽在。不过,总要去试试,你说是不是。”尹蘅冲着白飞飞笑了笑。   “既然你主意已定,又何必来问我?不过,多加小心,万事给自己留个后招。”   “放心吧。”尹蘅笑了笑,他的笑不再像先前一般与王怜花相似,反倒是有些沈浪的豁达,白飞飞有些微微心疼,灭门之仇使这个大男孩迅速地成长起来,快到让人心惊,但尹蘅还有自己在身边,沈浪呢?小小年纪便一个人在江湖漂泊、摸爬滚打,他亦是背负着沈家五十多口人命,真应了那句:同是天涯沦落人。   “阿恒要走了吗?”沈离睡醒后,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是啊”,尹蘅抱起沈离,“阿离会不会想我。”   “阿恒要去哪里”,沈离虽然醉心兵法,但并不像沈飞一样天天跟着花蓉屁股后练剑,沈离还是懂一些人情世故的,因此她总是十分看不上自己那个武痴弟弟,更看不上总是问着类似白痴问题的大人。   “阿恒啊”尹蘅做思索状,“阿恒要去打坏人呢。”说罢,他饶有兴致地看向沈离,“要不,沈大将军教教我,该怎么打?”   “这个好说”,沈离挣扎的下到地来,老气横秋地将小手背到身后,“兵无常势、水无常形,用兵之道,可谓变化万千,阿恒你只要记住随机应变,就能以不变应万变了。”   白飞飞转过身去,肩膀微微抖动,陆开阳是怎么教人的,难道不知道随机应变和以不变应万变是自相矛盾的吗?尹蘅也强忍着笑意,继续讲道,“哦?那我到底应该怎么做呢?沈将军快教教小的。”   “好说好说”,沈离有些飘飘然,她最喜欢别人叫她沈将军,听起来威风凛凛,“你只要用对计谋,坏人便可手到擒来。”   “哦?那阿恒该用什么计呢?”尹蘅一脸严肃,抱拳躬身看着地上的小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这丫头可比那个满脑子都是剑法的阿飞可爱多了,但是,他等一下立即不这么想了。   沈离一脸认真地打量着尹蘅,皱眉思索,终于灵光一闪,“美人计!阿恒,这个计策,你用最合适了。”   尹蘅的笑脸瞬间黑了下来,白飞飞再也控制不住,一把将沈离抱在怀里,笑出了声音,沈离歪了歪脑袋,她说错了吗?可是阿恒真的很适合美人计啊……   作者有话要说:   ☆、纵使相逢应不识   花蓉觉得这生活实在太无聊了,她是江湖上让人闻风丧胆的黑寡妇花蓉,并不是个带孩子的奶妈,到达甘州府半个月不到,花蓉烦躁地想杀人,陆开阳看出了她的心思。   “娘子,唐门新研制出了一种暗器,名叫观音有泪,听说很厉害,我们去把它抢来好不好”,陆开阳的语气,好像那唐门就如自家后院一般。   “真的?”花蓉眼前一亮,“相公我爱死你了。”花蓉搂着陆开阳的脖子亲了一口,陆开阳霎时心花怒放,美得合不拢嘴。   “哎呀,白飞飞肯定不让我们去。”花蓉冲着陆开阳皱眉撅嘴,一脸不开心。   “那咱们偷着去”,小陆公子最看不得自家娘子委屈的模样,一瞬间什么都顾不得了。   “好啊,嗯,为了报复她不让我去,我们把阿飞偷走好不好”花蓉轻轻摇晃着相公的胳膊,美目顾盼,婉转生辉。   但是这回,陆开阳犹豫了,“这……不太好吧,阿飞才四岁多,我们是要去踢馆啊。”   “怕什么”,花蓉满不在乎,“有我们在阿飞能出什么事。”   “可是……那毕竟是飞飞的儿子啊”,陆开阳比花蓉有一些理智。   “哎呀,你答应我嘛,答应我嘛”,花蓉又开始努力晃着相公的袖子,陆开阳扶额,他最吃这套了怎么办!   迫于花蓉的淫威,摘星朗月阁的两位堂主大人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偷了自家阁主大人的宝贝儿子,去唐门踢馆了。   阿飞睡得迷迷糊糊发现正在一辆马车上,但是身旁是自己最爱的蓉姑姑,没多理会,转过身继续睡了。第二天,阿飞感觉不对了,“姑姑,娘和阿离呢?”孩子找妈是天性,可怜的小尹公子被忽视了。   “阿飞,姑姑带你去杀人,怕不怕”,花蓉蹲在了地上,一双眼睛亮亮地盯着阿飞。   “不怕!”阿飞握紧了腰上带着的小木剑。   “好小子!”花蓉开心地拍了阿飞的肩膀一下,小阿飞一个趔趄,差点倒在了地上,花蓉也不在意,男孩子嘛,哪那么娇贵,“将来姑姑有了女儿,肯定嫁给你。”   旁边坐着的陆开阳一口茶水喷了出去,让闺女嫁给这么个闷葫芦武痴,阿喂娘子你不要太丧失……   当白飞飞发现阿飞房间桌上留着的字条时,哗啦一声,手边的桌子粉身碎骨了。   “追,给我追,就是到天涯海角,也把他们给我追回来!”白飞飞撂下狠话,敢拐走自己的儿子,花蓉她真的料定自己不会拿她怎么样吗?   “他们只是太闷了,出去散散心也就回来了。”尹蘅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借口,但是没办法,人都已经走了,以他们夫妻二人的能耐,想要甩掉追踪轻而易举。   “花蓉的德行,你不知道吗?散散心?她若是开心了,定要有人不开心。你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这么两个人。”   “娘……”沈离低低拉了拉白飞飞的袖子,娘亲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貌似还和蓉姑姑陆叔叔有关。   “娘吓到阿离了吗”,白飞飞扯了扯嘴角,微微缓和了面部的表情,将沈离抱了起来。   尹蘅摸了摸鼻子,明明是你自己说这两人是江湖上的佼佼者,若收为己用定会在将来有所益助。   “算了”,白飞飞心烦意乱,但为了儿子不得不妥协,“通知各地分部,若是有他们的消息,立即向上通报,若他们有什么要求,定要全力以助。”   尹蘅下去发布命令了,白飞飞抱着沈离,心烦地叹气,大仇还没得报,怎么没有一件事顺心的,这该死的花蓉!   蜀中唐门世代居于恭州成都府大巴山中,是饮誉武林的暗器家族。   唐门历经数百年不倒,其主要有两个原因:一是女权,唐门的男人大都在外面为家族事业奋斗,家中大小之事都由女性最有辈分的人打理。而从小,作为接班人培养的便是唐门大小姐。二是唯才任用。唐门并不拘泥了于年龄这个限制,大小总管唯才任用,长辈也愿意让小辈锻炼,形成良性循环。   “要说毒药啊,那唐门的无影毒敢认第二,就没有毒药敢认第一,这唐门的无影毒到底厉害到什么程度呢?话说这唐门新一任的大小姐唐灵儿可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真真是个只应天上有,地上不曾见的人物,正值上元佳节,唐小姐逛庙会的时候,蜀州太守那油头肥脑、满身横肉的儿子见了唐小姐后立即惊为天人,他色胆包天,不顾父亲叮嘱的朝廷武林互不干涉,竟然要将唐小姐纳为第十一房小妾!唐小姐这般谪仙的人物怎可受此侮辱,你道是唐小姐接下来会如何?”拿着一杆大烟枪、身后背着烧火棍的老人站在客栈一张桌子前,眼睛骨碌碌地看着四下食客,他身旁还有一个四岁左右的红衣女童,圆圆润润、煞是可爱。   “如何了?”食客们不满老头在关键时刻卖关子,纷纷焦急开口。   “我爷爷口渴把后面如何给忘了,若是各位给点茶钱润润喉,他也许就想起来了”老者身旁的女童一脸我是为你们着想的开口,众人本觉得这老头是在讹钱,但看见说话的是这么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便也微微一笑不在乎了,带着个小孙女出来卖艺,也挺难为这老头的,给点钱便又如何呢?   沈浪在一旁坐着,心下好笑,这老头唬人的功夫越发了得了,就连小红也跟着他一起坑蒙拐骗。   孙老头痛失爱子后,便决定出来走走,也算是帮了沈浪可以早点回到仁义山庄,但这老头偏偏要自己在茶楼卖艺,坚决不要仁义山庄的施舍,沈浪无奈,只能一路陪着他们。   孙小红面前迅速聚积起了无数的铜板,孙老头满眼放光地笑着,继续开口,“那唐小姐冲着蜀州太守之子笑了笑,说让他后几日亲自到唐门提亲,太守之子喜出望外,回到家中正待与自己老爹商量,却不料即刻头脑发昏,晕了过去,不过顷刻便全身发黑,口吐黑血,就连曾经搀扶他们少爷的下人,也全部手脚发黑,一时间整个太守府愁云惨淡。”   “该!”“活该!”食客们解气地痛骂出声。   “蜀州太守立马为了爱子求请唐门谅解,可那唐门可是那般好招惹的?唐小姐只放出了一句话,若是太守公子愿意在唐门门前磕头谢罪,并发誓永不找唐门麻烦,便会饶他一命。太守为了爱子哪敢不从,一切照着唐小姐说的来做,磕头当日,唐府正门前人山人海,尽数都是看热闹的老百姓,这太守父子平时鱼肉乡里,老百姓们早就恨他们入骨却又无可奈何,唐门如此大快人心,怎不让老百姓心里感激呢?”   “果真是为民除害、为民解气啊”,食客们听过了故事,纷纷感慨。   “哼,若真是为民除害,为何只有在自己遭调戏时才出手教训,平时太守父子鱼肉乡里时怎不见唐门的人来伸张正义呢?”   当众人纷纷感叹唐门仁义之举时,竟然有人在唐门的地界上发出这般话语,食客们心下诧异,向着声音的源头望去,只见一个面馆如玉的少年,淡淡执着酒杯开口,虽为男子,但那举手投足间却是说不出的魅惑,他此刻坐在窗边,外面的光透过窗子印在他的脸上,真应了那句“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于是又有不少眼尖的人看出,这是个女子!男装打扮都有这般倾城样貌,那要是换做女装,岂不更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可是看客们很快便心下惋惜了起来,这般美人,竟然已经有主了,她身旁的男子相貌不如女子那般惊为天人,但也可谓是丰神俊朗,让人忍不住心道,好一个汉子。   最主要的是,那美人旁边,还有个孩子!   花蓉出门在外不像白飞飞一般蒙着面纱,她知道自己的长相,因此时常做男装打扮,此时她与陆开阳带着阿飞已来到成都府三日,这三日他们四处闲逛,看似游玩,却是在暗中打探唐门的一举一动,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陆开阳这时候有些后悔,应该把阿离也偷来的,这么有意思的实地兵法演说,阿离肯定喜欢。   沈浪和孙老头对视了一眼,成都府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两个人物,这二人从气质上便看得出与一般的江湖人不同,定是出身大家,可当沈浪看见那夫妇二人的孩子时,心上却好像被什么东西一撞,正巧这时,那孩子也抬起头来看着他,一双含笑的眼睛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沈浪失笑,看了看旁边的孙小红,自己真是已到了中年,这般的喜欢小孩子,怎么以前不见有多喜欢猫儿的孩子呢?   阿飞虽然不到五岁,但自小在花蓉的魔鬼训练下,感觉十分敏锐,因此当沈浪向他投来目光时,他便下意识地感觉到了,也怪沈浪将他看做小孩子,没有防备心思,若是对着花蓉和陆开阳,沈浪是绝不敢这般打量的,阿飞心思简单,他只是觉得奇怪,那个叔叔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那眼神就像是:母鸡看着鸡蛋……阿飞一阵恶寒,对自己亲爹的第一印象瞬间不好了起来。   孙老头本来打算说过今天的书后便离开成都府向北进发,但是看见了花蓉与陆开阳后便决定多等两日,看看这两人有什么打算再走,他就是这么个性格,说他心怀天下也好,说他爱管闲事也罢,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从药王山出发,二十多天才到达成都府的原因。   “无知宵小”,花蓉见了众人反应,一点都不谦虚地讽刺开口,那语气就好像在说,“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啊……”   “儿子,吃饱了没。”花蓉看向阿飞,这些天,她一直让阿飞将她的称呼从姑姑改成娘,她的理由是:丈母娘也是娘。阿飞不说话,走到旁边拉了陆开阳的手,他的内心在哭泣:神啊,蓉姑姑最近变得好丧失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不识愁滋味   状似一家三口的人出了客栈,孙老头使了个眼色,沈浪无奈,从后面跟了上去,沈浪知道这二人武功不浅,因此并不跟的太过靠近,只到了他们的落脚处便停下了,沈浪在他们隔壁要了一间房,而后离开回复孙老头。   “蓉蓉,也观察的差不多了,我们今晚就去把观音有泪偷来吧”,陆开阳丝毫不顾及隔壁房间是不是有人,也不顾及自己说的是不是什么光荣的话,向自己的妻子建议道。   花蓉一脸你吃错药了的表情,“去偷?我花蓉什么时候做过这种事,我要的东西,自然要光明正大地抢过来!”   “蓉蓉,他们人多势众,何况,现在恒隐又不在身边,若是中了暗算我们怎么办啊”陆开阳苦口婆心地劝着,“你就是不想想我们自己,也要替阿飞想想啊,我们出了事,他怎么办。”   “说得有理”,花容皱眉,以前踢馆的时候从来都不管不顾,不过现在带着个拖油瓶就不一样了,花蓉手上用气,手心淡淡形成了一个黑色光晕,蓦地,她打向了面前的墙壁,哗啦一声,木板墙壁瞬间粉身碎骨,就差房顶也掉下来了。   隔着木板墙中间出现的大洞,一脸尴尬的沈浪和孙老头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哦,还有个豆丁孙小红。   “隔壁的,我们要去唐门踢馆,帮我照顾下我儿子”,花蓉领着阿飞向着两房中间的大洞走。   阿飞嗖地挣开了花蓉的手,脸色涨的通红,“你骗人,你说过要带我去杀人的。”   沈浪和孙老头吃惊地看着隔壁房中互动,有着森森的无力感,几年不出山,江湖已经变成了这样吗,小孩子都这么奔放,江湖的未来可如何是好,再低头看看自家小妞,还好还好,江湖的未来还是有些希望的。   “你要听话”,花蓉难得耐心地蹲下身子,摸着阿飞只留着额前一片头发的小光头,“你要是出事了,你娘得多难过”。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阿飞很倔强,有一种被欺骗和被抛弃的感觉(孩子,你真相了……)。   陆开阳一脸责备地看着自家妻子,看看吧,都是你惹出来的,非要把阿飞偷出来,现在怎么办,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想把阿离也偷出来来着。   “你要是不听话,我以后就再也不教你剑法”,花蓉收起了笑容,露出了凶神恶煞的表情,不得不说,这真是阿飞的软肋,阿飞不吭声了,任花蓉拉着跨过大洞,那小模样,看的陆开阳心里直抽抽。   “各位是不是误会了”,终于确定对方不是开玩笑的沈浪十分无法理解对面夫妇的思维,“我们好像并未答应夫人照顾令公子。”   “你们在隔壁听墙听了那么久,想不付出点代价?”花蓉讽刺开口,好像在说着天经地义的事,“我和我夫君要去做大事,先把儿子交给你们照顾,若是我们回来发现他少了一根汗毛”,花蓉打量到了旁边的孙小红,冲她阴阴一笑,扬了扬手中的拳头,孙小红一下子缩到了孙老头身后,“你就小心自家的孩子吧。”   说罢,花蓉将阿飞留在了原地,带着哀伤望着阿飞的陆开阳,走出了客栈,孙老头给沈浪使了一个眼色,追了出去。   客栈中只剩下沈浪和阿飞大眼瞪小眼,哦,还有一个偷偷打量帅气小哥哥的孙小红。   “你叫什么名字”,沈浪伸手,想摸摸前面小豆丁的小脑袋瓜,阿飞一个侧身躲过,沈浪心下讶异,这么小的孩子,动作倒是挺迅速的。   阿飞抿着小嘴不说话。   沈浪也不恼,静静地打量眼前的小孩,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个小娃娃,他总是异常地有耐心,就连说话也轻声细语的,这是他对其他小孩子从未有过的感情,别说熊震(熊猫的儿子),就连对孙小红也没有过。若是此时朱富贵或三位冷爷有人见到阿飞的话,那一定会认得,这娃娃和沈浪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但沈浪就不记得了,年幼就流离失所的沈浪,怎么可能记得自己小时候的样子呢。   “你叫阿飞是不是?”沈浪早在刚刚听墙角的时候就知道了这孩子叫什么,只是还想走走程序问问罢了,但人家不理他,他只能直接叫了出来。   阿飞终于抬起头来正眼看着面前的母鸡叔叔,眼睛里有小孩子特有的疑惑和警惕。   沈浪突然一抱拳,冲着阿飞说道,“在下名叫沈浪,山西汾阳人士,不知小兄弟高姓大名,”样子是说不出的正经。   沈浪?这名字怎么这么熟啊,阿飞在脑海里回忆,但还是想不出在哪听过,这可不怪他,当年白飞飞用沈飞的名义为沈浪立了墓碑,可并不代表年仅三岁的阿飞知道这件事,况且舟车劳顿,阿飞和姐姐也从来没有去亲爹的墓前看过,即便是看过,认不认得字也说不准,所以,此时阿飞只是隐隐约约觉得有些熟悉罢了,若是他叫柴玉关,可能阿飞的反应还大一些。   不过这个叔叔看起来不是坏人啊,阿飞歪着头想着要不要告诉名字给面前的母鸡叔叔。   孙小红对面前两只二货的互动十分无语,她用小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拉了拉沈浪的衣袖,“沈叔叔,我困了”。   沈浪笑了笑,将孙小红抱到了床上,轻轻为她盖上被子,熟练地拍着,哄她入睡,这样一来,等沈浪回头看阿飞时才发现,这孩子嘴角抿的更厉害了。   “阿飞是不是也困了”,孙小红很快入睡,沈浪怕吵醒她,语气越发轻声温柔。   “不要,我要等姑姑回来”,阿飞转过小脸,对着两个房间的大洞,可是好困啊!嗯,那就坐在椅子上吧,阿飞斜眼看着旁边的母鸡叔叔,他没有看到我……他没有看到我,果然!母鸡叔叔把头转到了一边去,阿飞走到了桌子旁边,抱住一个小凳子,拼命将自己的小屁股移到凳子上,诶!加油!啊,滑下去了……诶!再加油!啊,又滑下去了……可怜他现在的小身板,只长到桌子那么高。   沈浪再也看不下去了,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呢(孩子你忘记你小时候躲在花瓶里说着我不怕了吗?也没比你儿子好到哪去--),沈浪上前一把将阿飞抱在了怀里,而后坐在了椅子上。   “你干什么!”阿飞一惊,在沈浪怀里拳打脚踢起来,不过这点痛,对沈浪来说就像挠痒痒一样,他很快将阿飞禁锢在了怀里,“夜里太凉,我冷了,想抱着你取暖。”   阿飞不挣扎了,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沈浪,仿佛在说,这样行?   “是你要抱我的哦”,哼,才不是我累了要你抱。   “是”,沈浪嘴角掩不住笑意,“是我要抱你的”。   阿飞满意了,在沈浪怀里一动不动,这个母鸡叔叔身上好舒服哦,不像阿恒,浑身一股不知道是什么的味道,慢慢,睡意袭来,再也抵挡不住,阿飞在沈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脑袋,沉沉睡去。   沈浪低头看着呼吸已经匀称的小娃娃,心里一阵阵柔软,他轻手轻脚地将阿飞报到了床上,与孙小红并排躺着,安置好两个孩子后,沈浪也不敢外出,那女子自称花蓉,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会不会有仇家来打这孩子的主意,自己还是在旁边看着好些。可是,盯着床上两个娃娃的睡颜,沈浪便不禁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是什么样子呢?沈飞……蓦地,沈浪心头一动,看向了床上的小豆丁,阿飞,自己的孩子是不是也叫阿飞呢。要是自己的孩子也像这个阿飞一般可爱就好了。   花蓉和陆开阳穿着夜行衣摸到了唐门门前,其实这俩也不用特意换,平时穿的衣服就和夜行衣差不多了。   “相公,那老头还跟着我们”,花蓉向陆开阳皱眉开口,“那老头看样子像是个狠角色,会不会坏我们的事。”   “要不咱们先解决了他?”陆开阳一向唯自家夫人马首是瞻,花蓉的命令,那就是圣旨。   “不要,看起来,他对咱们没什么恶意,不然半路上就动手了”,花蓉摇了摇头,“最怕的就是在我们得手之后,他来个黑吃黑,让我们防不胜防。”   “太可恶了”,陆开阳愤怒,丝毫不分析自家娘子说的有几分道理,他的真理是,娘子说的,永远都是对的,“可是娘子,你刚刚不是说我们要光明正大地抢吗?为什么现在要穿着夜行衣在这里鬼鬼祟祟呢?”   花蓉脸不红心不跳,“我们现在就是在抢啊,相公,你去哪唐灵儿的闺房,假装采花贼,引所有人过去,而后,我就去暗器房将观音有泪偷,不是,抢过来。”   “好,听娘子的”,陆开阳点了点头,二人对视了一眼分头开始行动。   孙老头耳力好,将二人的对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叫自己相公去扮采花贼的女子可真是……   唐门对外号称三十六房,内则分为六大房:内三房、暗器房、火器房、机关房、外三房、夺魂房(追杀以及和各大门派的调协)、家业房(掌管唐门所有的物业资产)、凤稚房(掌管所有外性人的管理)。   观音有泪,泪中生苦。乃是唐门排名第一的暗器,一方圆润、一方尖锥,细细小小,如佳人梨雨。最少有叁十二种回力激发,里面含有七种毒性相克(唐家三少好能编,我瀑汗--)。中此毒器者全身无力,若此生不再使用内力,则可保长寿。   孙老头听到此处,一个闪身出来,跳到了二人面前。   “老头,你要干嘛”,花蓉心里警惕,但语气仍是不屑的,陆开阳也停了下来。   “想杀人越货,你们两个还有点不够看”,孙老头抽了一口旱烟,将烟灰磕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陆开阳和花蓉对视了一眼,纷纷抬掌,极有默契地向孙老头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如花隔云端   阿飞是被活活憋醒的,当他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孙小红那肉嘟嘟的小脸,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丫头的嘴为毛在我的脸上,手还在我的嘴上阿喂!   阿飞怒了,将孙小红的咸猪手拨开,又嫌恶的将她的脸转到了另一边,天啊!她竟然还把口水流在了我的脸上!阿飞脑袋瞬间炸掉了,他愤怒地盯着依旧躺在床上流口水的小妹妹,抬起脚,大力地踹在了孙小红的屁股上。   孙小红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屁股一阵剧痛袭来,起床气外加疼痛让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沈浪本来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可一不留神,剧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他迅速抱起孙小红,帮她揉着小屁股,嘴里熟练地哄着,阿飞依旧嫌恶地用手蹭着脸,顺便盯着这个哭地稀里哗啦的始作俑者。   孙小红渐渐被沈浪哄好,她看着踹自己屁股的小哥哥,顿时豪情万丈地甩出了一句话:你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   天亮了,花蓉、陆开阳、孙老头一起回来了,可三个人的脸色,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蓉姑姑”,阿飞一下子扑到了花蓉怀里,花蓉神色不定地在沈浪和阿飞之间来回打量,不看不要紧,这一看,果然这阿飞的五官就是姓沈的那厮的缩小版啊!   事情是这样的,花蓉和陆开阳本想解决了孙老头再去抢观音有泪,可他们大意了,他们哪是天机老人的对手,于是,这三人从唐门门口打到了郊外,从天黑打到了天亮,当然,这也是天机老人未用全力的结果。最后,花蓉怒了,用出了沈浪的天绝三式,这回,孙老头讶异了,这招式,那小子不是说是他的家传绝学么,除了他和他的妻子,无一人会用,难道这刁蛮丫头是他的夫人?可是不对啊,他不可能见了自家夫人认不出来,何况人家身旁还有个丈夫。天机老人不再犹豫,从身后拿出天机棒,一招横扫全军,将花蓉二人全都打倒在地。   待三人将事情说清,都是惊疑不定,世上竟有这么巧的事?三人这才放下隔阂,回到客栈中确定事情。   “老头,发生了什么事”,沈浪向孙老头开口。   孙老头抽了口旱烟不说话,转头看向花蓉,示意她开口。   花蓉眼睛转了转,转头对着陆开阳,“相公,飞飞给你做妾也有三年了,我们竟然不知道她原来的丈夫还活着。”她倒是没有侮辱白飞飞的意思,只是想看看沈浪听说飞飞另嫁他人的反应。   “啊?”此言一出,全屋子的人都愣了,陆开阳更是摸不着头脑,孙老头一口烟气憋在了嗓子里,瞬间咳嗽了起来,阿飞转着脑袋,妾是什么意思?沈浪的属性是沉得住气,不动声色地思考问题,所以此时只是稍微发愣,他在脑子中飞快地过了一遍所有的事情,花容在我面前说飞飞做妾,又说丈夫活着,那必然指的是我,那她说的人,定然是我想的那人,飞飞还活着,真好,于是,再看向地上的小豆丁,沈浪瞬时明白了过来,这是……这是自己和飞飞的孩子啊。   沈浪一个踉跄,饶是他平时那么淡定豁达的一个人,此时也无法按耐住自己的激动,花蓉心里得意,看把你吓得,但她哪知道,沈浪那是激动的呢?   对于做妾一说,沈浪更是不在乎,他了解白飞飞的为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若有人逼她做妾,不如直接杀了她来的容易,因此,他并不理会花蓉的胡言乱语。   沈浪蹲下身子,看着眼前的阿飞,他长得这么好,这么可爱,那一双眼睛分明和自己一模一样,怎么自己以前就没有发现呢?沈浪突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他觉得,老天待他是不薄的,得妻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你叫沈飞是吗?”沈浪没有发现,他自己的声音有一丝的颤抖。   阿飞看向花蓉,花蓉没反应,阿飞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娘还好吗?”沈浪忍住颤抖的声音,忍住落泪的冲动,而此时整个房间内变的静悄悄地,连平时最聒噪的花蓉,也不忍心打扰这对父子此时的静谧。   母鸡叔叔好奇怪,为什么问娘呢,阿飞的小脑袋瓜想不出为什么,只能迟疑着点了点头。   “你娘有说过,你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沈浪有些害怕,他想起宋离墓碑上的落款是,妻白飞飞,若是飞飞依旧不愿原谅自己,该怎么办。   “我没有爹”,迟疑了一下,阿飞缓缓说出口,阿飞没有觉得奇怪,因为曾经养的小黄狗也是只有娘,没有爹的,在他懂事以来,大多数的时间就是练剑,因此很少思考这种问题。   阿飞只是很简单地陈述着一个事实,可这话听在沈浪耳朵里就不一样了。他想起自己从小家破人亡、独自一人在江湖上漂泊,小小年纪便尝尽人间冷暖。   沈浪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阿飞抱进了怀里,人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七尺男儿,铮铮铁骨,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的沈浪,此时落下了泪来,“好孩子,你有爹的”。   孙老头带着孙小红离开了,花蓉和陆开阳也走出了门外,将空间留给了一对父子。   “我有爹?我爹在哪?我怎么不知道”,阿飞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正在慢慢濡湿,不知为何,此时,自己好像有点不开心呢。   “爹在这里”,沈浪想笑着告诉他,孩子,我就是你爹,你并不是没爹的孩子,可是他此时面对阿飞好奇疑问的眼睛,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浪闭上了眼睛,重新将阿飞抱进怀里。   51、   从花蓉和陆开阳的口中,沈浪知道了白飞飞这几年的生活,原来自己还有个女儿,名叫沈离,沈浪难耐心中激动,恨不得插翅飞到他的妻子身边。摘星揽月阁因属西域流派,他只是略有耳闻,但没想到,这是飞飞一手建立的,他想起那个曾经在自己怀中脆弱哭泣的女子,这几年,她过得该有多苦,有多累,有了这种念头,沈浪再也等不及,立刻想要出发,前往甘州府,孙老头还是有些不放心,沈浪却执意要走,孙老头只能叹气,为沈浪多配了几天疗伤的药,嘱咐他切记要一路慢行,不可操之过急,沈浪嘴上一口答应。   最后,沈浪要把阿飞带走,花蓉和陆开阳还要继续去抢观音有泪,不能与他们同行,只能和他们分开,这样一来,阿飞不愿意了,沈浪没说什么,直接拿剑在客栈房间狭小的空间里舞了起来,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一般,一点也不受限于房间的逼仄,真应了那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阿飞看的痴了,当沈浪结束了舞剑时,阿飞默默地走到了自家老爹身边,牵起了他的手,转过脸去,不看花蓉。沈浪笑了笑,但这笑看在花蓉眼里就变成了挑衅,花蓉一甩袖子走了出去,陆开阳拍了拍沈浪的肩膀,“你惨了,我娘子很记仇的”,他面带同情地看了看沈浪后,走出去追娘子了。   沈浪得知,自己妻子行进的路线是从哈密卫、肃州府、甘州府一路向东,所以他选择的目的地并不是甘州府,而是甘州府前面的西安府,他可不想赶了二十多天的路,结果被告知人去楼空。   沈浪虽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妻子身边,但他不得不顾虑儿子,于是骑马而行的他速度并不快,本来骑二十天可到的路程,他愣是行了一个月,就这样还是把阿飞折腾的小脸煞白,阿飞也许是看出了老爹的归心似箭,因此就算再苦再累也不会抱怨(亲,这是你儿子的傲娇属性,你想多了),沈浪心里心疼地不行,更觉得阿飞懂事,但只有一点,这孩子不愿意叫自己爹。沈浪虽然苦恼,但也晓得不可急功近利,便想着来日方长,日后再说。   如此过了一个月,沈浪带着儿子千里寻妻来到西安府,他找到了当地摘星揽月阁的分部,直接说,沈浪求见阁主,分部刚刚成立不到一年,可谓是鱼龙混杂,外加管事并不认识阿飞,因此只当他二人是来投奔的,管事虽然惊疑这人是怎么知道阁主现如今在西安府的,但也并不放在心上,沈浪也不急,带着儿子逛着西安的大街小巷,尤其是各大酒楼,看看能不能找到妻子的芳踪。   但沈浪终究还是晚了一步,也怪管事没将他放在心上,白飞飞已经从西安府离开三天,沈浪却是在第五天被告知的,沈浪不再犹豫,带着阿飞向前面的汾阳进发。   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只可惜,自别后,从未有相逢,即便是魂魄,那人也不曾入梦。白飞飞看着面前的一片废墟,眼前浮现出和那人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一开始,只是个谎言,后来,是自己有生之年所有过的最快乐时光,虽然短暂,但刻骨铭心,再后来,是一场大火……   白飞飞摇了摇头,吩咐手下将面前的废墟处理干净,重新建一间小木屋。   “娘,你好像不开心”,沈离窝在白飞飞怀里有些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娘亲。   小木屋前有一个不大不小的湖,白飞飞这次下到山崖来,命人顺便带一艘小船过来,而此时,她正怀抱着女儿坐在小船中,划船的是尹蘅。   “娘没有不开心”,白飞飞亲了亲女儿的额头,深色温柔,“阿离喜欢这里吗?”   沈离点了点头,她喜欢这里,喜欢这个湖,喜欢水里的鱼,喜欢地上奔跑的小兔子,这些都是她以前在大漠不曾感受到的,有了这个湖,就再也不用因为寻找水源而迁徙了。   “以后,你、我、阿飞,我们就生活在这里,再也不分开,好不好”。等一切都结束了,自己就和孩子在在这个还能称之为家的地方永远不分开,是的,等一切都结束了。   “那阿恒呢?”沈离转头看向划船的人。   “我啊”,尹蘅回过头来,看向船里坐着的一大一小,“你娘嫌我烦,我要是在,她肯定赶我走,更何况,我小尹公子还要迷倒江湖一众女侠呢,怎么能将光阴荒废在这么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沈离不说话,撅着嘴,大眼睛开始蓄泪,是要哭的前兆。   “当然,如果你们愿意,我还是可以过来一起生活的。”尹蘅见情况不好,立即改口,“对了,飞飞,前几日快活城传来消息,已经抓到了尹蘅,他将白飞飞已死之事说出口便自尽了”。   白飞飞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你此去有几分把握”。   “把握不大,可总要试试,你说是不是”,尹蘅不在意地笑了笑,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   王怜花当年为什么选择在水源中下毒,其一是他想让整个快活城的人陪葬,其二是以他的武功,根本打不过快活王,只能在快活王中毒的时候才能有一丝机会。对于白飞飞来说,她当然恨不得整个快活城陪葬,但没办法,自王怜花下毒之后,快活城水源检查异常严格,整个快活城所用之水全部在三日前准备好,检测是否有人下毒,因此即便有人下毒,快活城也有足够三日备用的水,而这三天,也足够快活王查出幕后黑手,重新寻找水源,抑或是解了水中之毒,所以说,从水源方面根本无从下手。从武功方面来讲,硬碰硬更是不行,就算整个摘星揽月阁与快活城能打个平手,但若想伤快活王分毫便是痴人说梦,不说白飞飞和尹蘅,就算是加上花蓉与陆开阳,他们四人联手也不是快活王的对手,更何况山佐天音与熊猫。   所以,若是没有武力高强能与快活王抗衡之人,便只有下毒这一条路,但水源行不通,只能在接近快活王时,或在他的饮食中下毒,这毒嘛,还不能毒死,要报复一人,让他痛苦一辈子比杀了他更好。白飞飞心中早有计较,只是这尹蘅下毒一事,他要亲力亲为实在太过凶险,但这世上除了他,也再无人能治好朱七七的七日断肠而接近快活王,这也就是尹蘅所说的,总要试试,试的话,有一分机会,不试的话,便只能看着仇人逍遥法外。   “唱首歌来听吧,很久没听过了”,白飞飞看着尹蘅俊逸的背影,心下黯然,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不知还能过多久,恨只恨,自己武艺不精,不是快活王的对手,否则,哪需尹蘅舍身犯险。   “是啊是啊”,沈离也在一边起哄,拍起了手,“阿恒唱歌最好听了”。   尹蘅一愣,转身回看船里的一大一小,那温柔的略带笑意的眼眸让自己拒绝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尹蘅从未见过白飞飞这样笑过,确切的说,他并不记得,他记忆中的白飞飞总是冷冷的,面无表情,她从来不哭不笑,即便是有了孩子后,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笑容,但那笑容中也总是带着让人心酸的苦涩,而此时,这笑容,让人有些眩晕。   “长相思,在长安”,尹蘅转过身去,淡淡开口,俊朗的男子歌声在整个湖上回荡着,撩人心弦,“络纬秋啼金井栏,微霜凄凄簟色寒,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人如花隔云端。   作者有话要说:   ☆、相见形同陌路人   岁月并未在这个人脸上留下任何痕迹,认识他的人似乎都会说一句,诶,你怎么和五年前一模一样呢,真是怪事,山佐天音每次听见这种话都不曾理会,依旧袅袅娜娜地走着,他走进了快活王的寝殿。柴玉关此时正在闭目养神,不同于山佐天音,这四年来他过得日子真的可以用水深火热来形容,眼见爱女受苦却无能为力,这就像一把刀子般一刀刀割着他的心,他那风霜爬满的脸上有着说不尽的憔悴、道不出的哀伤。   山佐天音不忍打扰快活王,便站在一边等着快活王睡醒,而睡觉时都在警惕地快活王又怎么会不知道有人进来,他睁开了眼看向自己的左膀右臂。   “主上”,山佐天音上前,“今晨有人揭了悬赏,愿为七七小姐治病”,山佐天音柔柔地开口。   “是谁啊”,快活王揉了揉额角,淡淡地开口,这些年来给七七看过病的大夫不计其数,但却从来没有人能治好过,快活王也不报什么希望,但听说来人的名号时,他还是微微一愣,“毒王恒隐?”难道自己老了?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这号人物。   山佐天音耐心地解释,“摘星揽月阁前几年起于西域,毒王恒隐便是那副阁主,因此中原人少有听其名讳的。不过,听说近年来他们正在向中原拓展势力,料想是要与快活城修好,才派来了副阁主来,以示诚意。”   快活王点了点头,“无论能不能治好七七的病,一阁之主来到,我们也不能怠慢,请进来,本王亲自接见。”   山佐天音低低应了声是,退了下去。   虽然早就从花蓉的信中得知沈浪没死,但当沈浪真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白飞飞还是有些微微颤抖,就像很多年后,她早已不记得当年见到沈浪时自己的心情,却清楚的记得,那时小木屋刚刚竣工不久,自己正在用勺子喂阿离喝粥,还是放了糖的小米粥,当自己的手正举在半空中时,沈浪就那样毫无预兆地出现。   白飞飞望着面前那颀长的身影,忘记了言语。四年未见,他瘦了,眉宇间的笑意已从爽朗与漫不经心转化为成熟,明明是一件高兴的事,可为什么自己却有落泪的冲动。   “娘!”沈飞挣开被自家老爹拉着的手,一下子扑到了娘亲的怀中,打破了二人久别重逢的伤感。   白飞飞蹲下身,将沈飞抱在怀里,可眼睛却依旧盯着沈浪,仿佛稍眨一下,他就会消失不见。   “你……”两人失笑,竟然同时开口,看来四年不见,默契犹在。   “飞飞,好久不见”,沈浪微笑着率先开口,可饶是他的表现地再淡定,也掩盖不了眼神中的欣喜与激动。   白飞飞张了张嘴,想问一句,沈浪你还好吗?你怎么瘦了?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可话到嘴边,千言万语却也只化作了一句“好久不见”。   “飞飞,四年来,你可安好”,沈浪向前一步,在白飞飞面前站定。   安好吗?这四年,自己是怎么过的,白飞飞想到这四年来,自己与尹蘅在大漠隐姓埋名步步为营,南征北讨,组建帮派,收服花蓉、陆开阳,抚育子女,做了男人该做的一切,一切都只因为那个叫做快活王的男人,一切只因为自己无人能依靠。   白飞飞点了点头,平复了情绪,她没有向沈浪哭诉每当午夜梦回,王夫人带着药王谷三百多口来向自己哭泣时自己的脆弱与悔恨,她亦没有向沈浪微笑,表现自己久别重逢的喜悦,四年的时间,早已磨干了自己的眼泪,也磨平了嘴角的微笑,而刚刚的情绪起伏只是由于一时意外。   沈浪自然发现白飞飞表情的变化,他心下失望,却也知道不可操之过急,她是个受过很多伤的人,时间愈合了她的伤口,同时却也消磨了他们之间的爱意。   “阿离”,白飞飞转身叫起坐在椅子上的女儿,“这是你的父亲”。   此时阿飞已经脱离了娘亲的怀抱,在白飞飞身旁站定,沈离看了看门口的陌生男人,又看了看突然出现与自己抢母亲的笨蛋弟弟,小嘴微噘,但却依然很好教养地向沈浪抱拳行了一礼,白飞飞教育儿女从来都是用江湖儿女的礼数,大家闺秀的那一套,沈离从未学过。   沈浪伸手,微微颤抖,他想摸摸沈离头上梳的两个小花包,这孩子长得好漂亮,一双杏眼像极了她的母亲,可眼底却没有母亲那般阅尽世事的沧桑与冷漠,她的眼里是好奇的,充满童真的,沈离有着十分瓷白、柔嫩的皮肤,如此一来配上她淡绿纱裙的打扮,活像是年画上的小仙子,她此刻嘴唇微嘟着,说不出的喜人,最可爱的是,她的小嘴上还沾着一个米粒,沈浪心里柔软地一塌糊涂,他想,也许飞飞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吧。   沈离对于父亲这个词并不陌生,但她并不觉得这个叫做父亲的人可以摸自己头上的小花包,那是娘亲早上给自己梳的,连阿恒都没摸过,于是,沈离偏头躲过。   沈浪放下手,心底有些失望,但也晓得着急不得,所以并不难过,他站起身来复对着白飞飞,神色似有千言万语。   “还未吃早饭吧,你先坐”,白飞飞知道沈浪这一路来定是风尘仆仆,虽然为照顾阿飞有刻意放慢脚步,但却始终没有怎么好好休息,她走到厨房,拿出两个碗,分别盛了粥,端到了桌上,沈浪早在之前为阿飞净了手,而沈离坐在小椅子自己拿着小勺子吃着粥,边吃边看着屋子里突然出现的两个雄性动物,带着些好奇和不解。   沈浪知道,孩子们还没吃完饭,现在并不是说话的好时机,所以他并未着急,而是耐心地等两个孩子吃好饭,再寻机会叙旧,他盼这一天,盼了四年,又何必急于一时呢,纵然有千言万语,以后也有很多机会说出来。   吃过饭,白飞飞打发两个孩子自己去玩,而她则和沈浪并肩走在湖边。   第一次与白飞飞在崖底见面是六年前的事了,在这六年之间,他二人经历了生离与死别,如今故地重游,沈浪可谓感慨良多,但千言万语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所幸的是现而今他们终于团聚了,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她也有丈夫可以依靠,自己一定不会让飞飞再受半分委屈,沈浪这样想着。   时值六月,河边绿草茵茵,没过鞋子的草丛中有几朵娇羞的野花,迷人眼眶。白飞飞身着月白衫子,腰间配着浅紫色流苏,梳着寻常妇人的回心髻,只用一支木簪固定,却给人一种返璞归真的感觉,可谓淡妆浓抹总相宜。此时,她和沈浪一黑一白走在草地中,像足一对世外仙人,神仙眷侣。   清风微拂,撩起鬓边那一缕调皮的发丝,白飞飞不在意地用手拂在耳后,露出一段姣好的颈项与侧脸,沈浪看的痴了,他的目光是贪婪的,四年了,足有四年自己未好好看她一眼,多少次午夜梦回,伊人入梦后却了无痕迹,他有多怕时间一久自己会忘记妻子的样子,是的,那是他的妻子,不管她愿意与否,在自己心中,白飞飞,始终是沈浪唯一的妻子。   “这些年,苦了你了”,沈浪走到河边驻足,转头看向白飞飞。   白飞飞也停下了脚步,她淡淡摇头笑了笑,不苦的,白静去世时自己以为天都塌了,那时仿佛天地之间只剩自己一人。相比之下,药王谷一役后,自己还有尹蘅陪着亡命天涯,而后还多了沈飞和沈离,在白飞飞看来,那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是她这辈子最大的幸运,有他们两个陪着,自己怎么都是不苦的。   “今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半分委屈”,沈浪执起伊人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郑重地承诺。   白飞飞抬眼看着他那认真的样子,有些不知所措,自己已经是宋离的妻子,虽然并未和宋离拜堂成亲,但也可谓是有媒有聘,整个药王谷的一草一木都是证婚者。四月初十后,所有人都认为沈浪已死,既然她已为沈浪留下血脉,那至少要让宋离有人祭祀,何况成为宋离的妻子,也是他本人最大的心愿。白飞飞当时这样想着,便决定以丈夫名分为宋离立墓,如同沈浪当年的“爱妻白飞飞之墓”一般,只是如今要如何面对沈浪呢,这个深情款款的孩子父亲。   虽然自己从未和宋离有过夫妻之实,但正所谓一女不嫁二夫,即便他是孩子的父亲,白飞飞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还爱他吗?白飞飞也不知道,四年前,他是自己生命中唯一的快乐和真实,可现在,白飞飞不确定了,并不是四年前抑或四年之间她对别人移情别恋,而是时间真的是一剂良药,它能冲淡一切,冲淡那自己曾经以为的刻骨铭心、非他不可的爱情,在这四年间,白飞飞发现,除了爱情,这世上有很多其他的东西。看着阿飞阿离蹒跚学步时心中淡淡的欣慰与欢喜,那是亲情;和尹蘅在茫茫大漠中并肩而行的丝丝暖意,那是友情;带领铁马帮扫平大漠,南征北战、马革裹尸,那是兄弟情。   没错,这四年来,白飞飞从未想过爱情,因为沈浪死了,宋离死了,在她心中那名叫爱情的一扇门,也跟着关上了,现而今,沈浪就这样出现了,他说,“今后有我在,我不会让你们母子受半分委屈”。   可是沈浪,现在并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因为好像,我并不需要你,没有你,我也决计不会让我们母子受半分委屈。   这,与情爱无关。   作者有话要说:   ☆、醉里吴音相媚好   古人言,父母之爱子,必为之计深远,无论白飞飞愿意与否,她都不能剥夺沈浪作为父亲的权利,这一点她自己很清楚,也就是说,即便自己和孩子不需要他,他也是需要孩子的,毕竟,那是他的亲骨肉,更何况仁义山庄在江湖武林上的地位,有仁义山庄的小姐和公子的身份,比一个新近的亦正亦邪的摘星揽月阁少主要有底气的多。但若是只为了孩子,便要将自己的下半生和沈浪绑在一起,白飞飞怎么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自己从来就不是一个会为他人考虑的人,不是吗?而且现如今,还有比情爱更重要的事。   当时自己和尹蘅商议,由于不知沈浪未死,没有能在武力上与快活王抗衡之人,所以尹蘅才不得不深入快活城,以身犯险。现而今,有了沈浪,若他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不过还是晚了一步,尹蘅已经出发了,但有总比没有强。   “这四年来,每每想到当年药王谷一役,想到药王谷三百多口,我便食不安寝,想到快活王可能还在追杀我,我生怕他找到我后,会伤害阿飞阿离,沈大哥,现在有你在,我不用再怕了吗?真的不会有人再欺负我了吗。”白飞飞用力回握住沈浪的手,微微颤抖,显得弱不禁风,抬眸时,眼里已含了一层水雾,她就那样,望着沈浪,眼里写满了激动、恐惧以及欣喜。   “你放心”,沈浪的语气更加坚定,“药王谷三百多口,我必要快活王血债血偿,还你一个公道,也保阿飞阿离事事无忧。”沈浪当然知道白飞飞此番情绪变化太大,怎么会有人刚刚还云淡风轻,现在却盈盈含泪,但他不敢多想,也不能多想,他始终记着自己说的话,我会信你。   “可若是,你发现快活王已经改过自新,垂垂老矣,不再为恶江湖了呢?”白飞飞永远不会忘记,五年前快活城一役,沈浪和熊猫一人给了快活王一剑,算是报了当年的杀父之仇,他们是君子,真正做到了相逢一笑泯恩仇,可自己是女子与小人,她恨不得将快活王碎尸万段甚至让整个快活城陪葬,让白飞飞这般只给快活王一剑,她做不到。所以这些事先要统一好,她不想到时候再为了这些与沈浪闹分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白飞飞本来只是简单的陈述一个问题,丝毫没有讽刺的意思,沈浪却面色愧疚,若不是他当年心慈手软,坚决不违背江湖侠义,也不会让快活王一错再错,害了药王谷三百余人性命,说到底,药王谷一役,自己要负一半的责任。“你放心,曾经是我识人不清,不懂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这次,我定会为江湖武林除害,以慰无数亡魂在天之灵。”   白飞飞没有在意沈浪的第一目的是为江湖武林除害,她知道沈浪既然这样说,就是真的不会放过快活王,即便是朱七七要死要活地对他哭号,沈浪都不会动摇,只是,自己的目的真的是杀了快活王吗?当然不是,这样做岂不是太便宜了他,白飞飞要的是,让快活王生不如死,日日夜夜生活在痛苦与悔恨之中,承受肉体与灵魂的双重煎熬,可是,沈浪定然不会答应这样做,沈浪不会如此折辱他人,也不会让自己这样做,即便这人是他们不共戴天的仇人。所以,关于这些打算,还是不要告诉沈浪了。   “沈大哥,你能这样想,真好”,白飞飞扬起笑脸,一双明亮的眸子对着沈浪。   沈浪当然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认为,这些恶事是快活王一人所为,因此只要取他一人性命便可,不能伤及无辜,山佐天音虽然为虎作伥,但也罪不至死,只要他真心悔过,便可饶他一命,更何况那些听快活王行事的手下,以及,无辜的朱七七。   是的,他从未将朱七七放入复仇的范围内,但显然,有人的想法和他不一样,只是他并不知道,亦或者,他知道,只是装作不知道。   “飞飞,和我讲讲,这些年,你是怎么过的”,沈浪拉着白飞飞,在湖边的草地上坐下。   怎么过的,四年前,自己转醒时,身边是目光呆滞,形如鬼魅的尹蘅,无论自己怎么叫,怎么问,尹蘅都不说一句话,不吃东西,也不喝水,他就那样呆坐着。是自己拖着受伤的身体,将尹蘅安置在破庙中,出外买食物时才得知药王谷三百余人包括宋离、沈浪全部丧生。然而白飞飞不是尹蘅,她懂得颓废寻死一点用也没有,她是死过一次的人,万不想死第二次,她也不许尹蘅死,因为尹蘅是药王谷唯一的血脉,仇还没报,就算是死,又有何颜面去地下见孙稷与王云梦。她知道要给尹蘅一些时间,要接受这些事不容易,那是他如同父母般的师兄师姐,那是他从小长大的玩伴,那是他经常捉弄的师侄师弟,那是他的家。纵然白飞飞也在那天失去了在这世上她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母亲,两个心腹,她也没有时间悲伤,因为她还要活下去,要带着尹蘅活下去。那些天,白飞飞偷了一户农家的衣裳,因为她自己穿着的是大红的嫁衣,她毫不犹豫地将嫁衣烧毁,白天外出寻找食物、草药,晚上照顾尹蘅,直到有一天,她累倒了,累得下体见红了,是了,那时候她忘记了自己还有孩子,说来也奇怪,自从药王谷四月初十后,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不存在一般再也不闹腾了,她那时想,也许我要失去这个孩子了。   可就在这时,一直处于活死人状态的尹蘅动了,他沉默着为白飞飞把脉,熬药,最终保住了孩子,而后他们易容作一对夫妻,逃往关外,以躲避快活王的追杀。   要将这些对沈浪说吗?这些往事自己回想起来只是觉得心中苦涩,若是说给他人听,沈浪听了心里定会不舒服。   “我和尹蘅逃到大漠隐姓埋名,加入铁马帮,而后建了摘星揽月阁”。   沈浪有些无语,她的说法比花蓉介绍的还要简要,花蓉至少还说了一些年份细节,可白飞飞却只说了这样一句话。那定然是她不愿意提起的记忆,沈浪不再追问,“给我讲讲两个孩子的事吧”。   提起孩子,白飞飞露出了笑脸,神色也变的柔和,“阿飞喜欢剑法,自打一年多前他见到花蓉舞剑,便求着我给他做了一把小木剑,每天拿着,要花蓉教他剑法。”那个时候花蓉不胜其烦,根本没兴趣带小孩,只答应阿飞可以在旁边观看,可没成想阿飞年纪虽小,却能一看看一天,也不觉得闷,花蓉这才拿正眼看面前的小孩,决定做他的师父。“你的剑法也很厉害,有时间教阿飞的话,他一定很开心”。   沈浪点了点头,这一路,他就是凭着一身的剑法才让阿飞信服,开口叫了声爹,“阿飞是个很有天分的孩子,难得的是,他不怕吃苦,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像你一样吗?”白飞飞笑着打趣。   “不,他的成就高我之上”,沈浪倒是没有说大话,他自己从小在江湖摸爬滚打能取得今天的成就已经算是十分不易,直到修习天绝三式后,自己才算跻身武林佼佼者之列。阿飞天分并不亚于自己,更何况从小有名师指点,自己也会对他倾囊相授,成就定然会在自己之上,“阿离呢?我看到她就觉得,那是你小时候的样子。”   自己小时候吗,白飞飞想起暗无天日的幽灵宫,以及永远阴沉叫着报仇的白静,这是她关于自己童年的所有回忆,不过时间真是一剂良药,现在,她竟然也能笑着回忆这段被之前的自己称之为不堪回首的往事,“是啊,阿离和我小时候长得很像呢,尤其是眼睛,不像阿飞,他的眼睛和你一样。”沈浪和阿飞都是含笑的桃花眼,即便板着脸,也不会让人觉得有多可怕。   “阿离喜欢兵法”,说到这里,白飞飞不禁摇头失笑,她真的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会喜欢这些,兵法无论是自己还是沈浪都涉猎不多,这些天陆开阳和尹蘅不在,每天为女儿讲解古战役的人就变成了自己,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你可以多和她讲讲战役故事,或带她去看看古战场,她一定很欢喜”。   “飞飞,谢谢你”,谢谢你还活着,谢谢你还在我身边,谢谢你为我带来两个活泼可爱的孩子,还将他们教的那么好。沈浪拉起伊人的手,放在嘴边,轻轻落吻。   白飞飞没有将手抽出来,因为她突然感觉到,原来,心还是会动的。   但,那也只是一丝心动罢了。   沈浪没有和白飞飞通告,直接住进了一间空着的屋子,白飞飞不肯让孩子受委屈,新盖的木屋比起之前沈浪独居的一屋两室来说,可以算是豪宅了,她当时选择这里一来是不想住在城中目标过大,二来是想让孩子们看看他们父亲生活过的地方,也许还有自己的一点移情作用在里面。   “兵强者,攻其将;将智者,伐其情。将弱兵颓,其势自萎。利用御寇,顺相保也。”清晨,异常清脆的童声传来,沈浪在门外听着,脸上扬起满足的笑意,一大早,沈浪便外出去了山谷,这里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纵然有五年不曾来过,他依然坚信,没人比他更熟悉,果然,他发现,这里,草还是一样的草,树还是一样的树,花还是一样的花,沈浪在山里摘了两个毛桃子、山梨子,又摘了一捧野花,想要送给佳人,山道上跑着一只灰兔子,沈浪颠着一块小石子,向灰兔子射去,灰兔子立刻不动了。   沈浪走近捡起兔子,想要给孩子们打牙祭,却突然发现这小东西竟然是装死的,沈浪失笑,决定饶了它的性命,给孩子们做玩伴。   不成想沈浪一代大侠,做起农夫猎人的活,也得心应手。   此时,他的妻子,哦,他认为的妻子,正在教儿育女,沈浪突然觉得,为了这一刻,自己以前所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沈浪将野花放进了瓷瓶中,注满了水,摆在了客厅窗边,这样花香就可以在室内弥漫,摆好后,他来到院中,拿起柴刀开始劈柴,自沈浪来后,白飞飞便将随身所带的侍从悉数撤回,无他,只是觉得别扭而已,与沈浪处在同一屋檐下,却要别人照顾,总是别扭。   不多时,孩子们的早课结束了,今日的早饭有肉包子,小米粥,煮鸡蛋,鸡蛋羹,和一两个小菜,比昨日丰盛了很多,看得出准备之人十分用心。   沈离小口小口地咬着肉包子,用眼睛偷偷瞄着昨天突然出现的父亲,想着这人早上突然拿着一只丑兔子,冲着自己讨好的笑,沈离心下鄙夷,用这种东西就想收买我,也太看不起我了。但她并不作声,白飞飞教育孩子十分严格,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她以身作则,饭后才可说话,沈浪自然发现,因此,此时整个饭桌上只有食物的摩擦声以及餐具的碰撞声。   “沈大哥,你什么时候回仁义山庄”,饭后,白飞飞开口向沈浪问道。   沈浪沉默,虽然早在四年前仁义山庄已经和快活城势同水火,但沈浪不在,可谓群龙无首,快活王虽然没有对仁义山庄赶尽杀绝,但这是在沈浪已死的情况下,若是此番得知沈浪还活着,那就不一定了,“过些日子吧,等快活城的事解决了,我再回去告诉三个冷叔”,沈浪并不想让整个仁义山庄为了自己去和快活城硬碰硬,当然,他也希望白飞飞能置身事外,将报仇的事交给自己,但他知道这不可能,飞飞就是这样一个女子,自己的仇定要自己亲手来报。所以他一定会在飞飞面前亲手解决快活王,还她一个公道。   “那,熊猫呢?你要不要去找他。”白飞飞试探地问道,她没有告诉沈浪的是,熊猫也在她的复仇范围之内,当日若不是丐帮通风报信,快活王不可能在自己大婚那日赶来,只要过了那日,药王谷定然会做好御敌准备,不会坐以待毙。   “猫儿啊”,沈浪想到的却是熊猫为阻止快活王乱杀无辜被山佐天音打成重伤,从此快活城与丐帮决裂,还有,熊猫拿着幽冥剑对沈浪说,从此你我兄弟之情一刀两断,沈浪在四年前曾经想向白飞飞问个明白,当年为何要杀那两个小乞丐,可是现在,却也没有那个必要了,自己既然已决定守护飞飞母子,那和猫儿定然只能相见陌路,沈浪心下怅然,却没有表现出来,他依旧微笑地看着白飞飞,“猫儿和我之间有些误会,不提也罢,现而今,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   看着沈浪的笑容,有一刹那,她几乎想放弃那个想法,“沈浪,如果我……”杀了熊猫,毁了朱七七,你还会像现在这般对我吗?白飞飞笑着摇了摇头,“如果我中午做糖醋鱼,你会不会喜欢”。   西北人喜食牛羊肉,所谓三岁定终生,阿飞阿离的口味多少有些西域化,并不喜甜食,尤其是酸甜的口味,因此白飞飞从未给他二人做过类似食物,此番这样说,还是有一定理由的。   “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沈浪也是笑着回答,但他知道,飞飞原想讲的定然不是这样一句,但既然她不想说,那自己也装作不知道便是了。   接下来,整个上午的时间,沈浪都在教两个孩子基本的剑法和身形,沈离虽然兴致缺缺,但也很给面子没说不学。   白飞飞看着院中的一大两小,这是多么动人的一幅画面,那是她曾经最爱的男人,那是她刻入骨血的两个孩子,那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是一家人。要不,就这样生活下去,什么都不理,什么都不管,和孩子,和沈大哥,就这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把酒桑麻、闲话家常。   这些日子,算是自己偷来的吗,白飞飞突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若只如初见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山佐天音看着前面的一男一女,微微垂下眼睑,那是快活城的小公主,四年的汤药生活不仅让整个寝殿内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药味,还让原本快活的小公主失去了脸上应有的笑意,虽然,近几年来,朱七七很少病发。   这也代表着,这几年来,朱七七想到沈浪的次数越来越少,可是即便不是沈浪,朱七七日后还是要嫁人生子,洞房花烛如何过,一个女人如何做到绝情绝爱,快活王怎么忍心自己的女儿年纪轻轻便过上出家人的生活呢。   朱七七的性子变的愈发沉静,经常对着什么都面无表情,即使是朱富贵来了,她也只是淡淡的笑,那娴静优雅的样子让两个老男人不禁都想到了她的娘亲,李媚娘。如此一来,两人更加心疼,更加发誓要觅得绝世神医,治好女儿的病。   此时,朱七七依旧是一副沉静的样子,但身旁的这个男人却还是让她微微侧目,他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好看到,朱七七不得不注意那仍停留在自己手腕上的纤纤玉指,以及那手指在自己皮肤上温热的颤栗感。   尹蘅自然是易容过了的,不过小尹公子即便是易容,也定不会让自己的天人之姿委屈半分,在众人默默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暗中观察着众人,他努力让自己的重点放在面前的公主身上,因为他怕看向山佐天音时,杀气外露会让自己功亏一篑,就是这个不男不女的人,当日站在快活王身后,下令屠谷。   “如何了”,坐在一旁的朱富贵开口发问,声音略显焦急,女儿的病让他几年前便离开朱家搬到快活城一同生活,这期间有无数的大夫为朱七七诊治过,可是却全无结果,不同于快活王,朱富贵从未放弃过希望,他总是这般十分焦急地问着医生如何了,与旁边散发着煞气的快活王相比,尹蘅想到了一个红脸,一个白脸。   “宿疾已久,恐难根治,不过对恒隐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尹蘅放下朱七七的手腕,向朱富贵淡笑开口,样子活像一个……神棍。   “真的?!”朱富贵喜出望外,快活王闻言,手也一顿,转过头来,第一次正眼看着尹蘅,只是,怎么好像这个年轻人有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自然是真的”,被快活王的鹰眼紧盯着,尹蘅不慌不忙,他说要治好朱七七,是真心实意的,就当做,对她日后的补偿吧。   沈浪的伤仍在喝药调理,可现在尹蘅不在,也没有人能为沈浪诊治一番,白飞飞这几年在闲暇之余,对于雌黄之术不曾放下,她自己倒是为沈浪把过脉,又检查了一番沈浪口中所言孙老头所配的药物,心中有了一番计较,她将孙老头药方中的煨葛根等几处药物稍作修改,让手下重新抓药,亲自为沈浪进行调理,即便是熬药时,她也亲自动手,沈浪哪里舍得,多次要自己来,却被白飞飞笑着赶到一边去。   所以,每当看着妻子在庭院中为自己熬药的样子,沈浪则越发珍惜现在的日子。   端阳节到了,漠北没有这个节庆,白飞飞和沈浪自小却是过惯了的,况且如今他们人在中原,自然要入乡随俗,汾阳地处北方,当地人喜食甜粽,早在节庆前一天,白飞飞便吩咐属下准备了糯米、红枣以及新鲜的粽叶、雄黄酒等物。   其实对于端阳节,民间还有很多习俗,如佩戴香囊、豆娘等等,但白飞飞着实记不太清了,一来是近几年在西域生活,二来则是她从前实在也没怎么真正庆祝过端阳,白静带着整个幽灵宫上下不过是摆摆样子罢了。   白飞飞手里握着一片散发着清香的竹叶,对着眼里写满好奇站在一旁趴望着的沈飞沈离,实在有些无从下手,早知道就直接从市集上买回便是,为何非要想感受一下民间过端午的气氛呢。   沈浪采了一捧艾草回来,看到的便是一大两小对着粽叶和糯米干瞪眼的景象,他不禁失笑,伸手接过爱妻手中的叶子,手腕一个回转,挽成了斗型。   “好厉害,好厉害!”沈离和沈飞顿时拍手跳了起来,白飞飞低头,微微有些脸红,沈浪心中欢喜,却也有些惆怅,沈离这熊孩子还没叫过自己一声爹呢。   沈浪将糯米填满小半个粽叶漏斗,拿出一颗红枣放了进去,“阿离要不要试试”,沈浪将半成品拿到了女儿眼前,一脸慈爱地望着沈离。   “可以吗?”沈离有些拘束,但眼睛里还是闪着兴奋的光,她抓起一颗红枣,在沈浪鼓励的眼神中将它放进了漏斗中。   接着,沈浪将粽叶移到了沈飞面前,“阿飞帮爹将糯米填满,好不好”。   “嗯”,阿飞应了一声,十分认真地用肉呼呼的小手抓起一捧捧糯米,放进了面前的粽叶中。这也就是沈离和沈飞的不同,若是由阿离来做,必定漏了一路的糯米,但阿飞自幼练剑,年纪虽小,手劲和灵敏度却不小,在转移糯米的过程中,愣是没掉一粒,沈浪看着心里越发满意,更加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培养儿子。   初夏时分,汾阳地界气候并不凉爽,所幸竹屋旁有湖可以为这一家四口蒸走些暑气,但古人民风毕竟保守,除了乡野间的庄稼汉,极少有打赤膊的,因此经过一番糯米转移活动,穿的如粽子一般的小阿飞额头上开始冒汗,但却始终忍耐着,坚决要完成糯米转移工作,白飞飞看着心疼,拿起手帕,轻轻地帮儿子拭汗,沈浪看着这似曾相识的一幕,心中流淌起一股细流。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今年的端阳节对快活城来说和以往不同,因为今年,有一个普天同庆的消息,那就是,缠绕快活城小公主多年的宿疾被一个西域来的大夫治好了,快活王龙心大悦,因此借着端阳佳节之际,决定举行大型庆典活动,一扫快活城多年的阴云,更重要的是庆祝女儿康复。   “恒隐大哥,我明天穿这身衣服怎么样”朱七七提着淡粉色的裙摆,转了个圈圈,神色掩不住的兴奋,她已经做了几年的活死人了,终于,终于可以像个正常人一般过自由自在的生活,每天再也不用喝那些让人作呕的药物,以前她总是素面朝天一副病容地对着所有人,现在她终于可以穿上喜欢的衣服,擦上迷人的胭脂,恢复以前的娇俏模样了。打扮好后,她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尹蘅,说不清为什么,她就是想让尹蘅看看,也许,因为那是她的恩人?   尹蘅被朱七七拉回思绪,他想着刚刚桌子上出现的水印“沈浪未死,计划有变”,那是他和白飞飞特殊的联络方式,明天就是端阳节,现在却告诉他计划有变……   “你……”尹蘅吃惊地站起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朱七七,目光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惊艳、爱慕、心醉等让任何一个女孩子害羞的情绪。   朱七七低下头,悄悄红了脸,无论任何人被这样□□的眼神盯着,也会受不住,更何况是这样一个谪仙的人物呢,朱七七纵然对尹蘅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但心里却总是有一丝喜悦的。   “小生恒隐,仰慕姑娘天人之姿,不知可否有幸邀姑娘在园中走走”,尹蘅折扇一合,握拳俯身,神态透露着着急和期待。   “好,那就让本小姐,带着恒隐大夫参观一下快活城”,朱七七轻轻抬手扶起尹蘅,却不想在手指在离开尹蘅衣袖的一刹那被反握住,温热的触感传来,那是十多天来为自己号脉的一双手,那是将自己救活的一双手,而这双手的主人,此时正深情款款地凝望着自己,朱七七悄悄抬眼,瞬间又羞红了脸,她嗖地将手抽出,背到了身后。   “你……你再这样,我就不陪着你了……”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完了话,朱七七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怎么没声音了,恒隐大哥,他生气了吗?   “是我唐突了,朱姑娘,请吧”正当朱七七想抬头偷瞄尹蘅一眼的时候,尹蘅背过身,率先走了出去。   朱七七松了一口气,也跟了出去,可为什么,心里有一种淡淡的失落感呢。   “这里是神仙居,也是我爹的住所”,泛舟湖上,朱七七指着湖心的一所小居说道,尹蘅点了点头,早闻大名,如雷贯耳。   “小姐!”早在小洲上的护卫低头行礼后,将朱七七的船停泊好。   “你们在这等着”,朱七七冲着护卫们一挥手,拉着尹蘅上了岸。   “可是小姐,王爷有令,神仙居不许闲杂人等靠近”,侍卫见到朱七七身后的尹蘅时,面露难色。   “他是治好我的大夫,神医恒隐,是快活城的贵宾,你们谁敢对他不敬,我决不轻饶”,朱七七冷声开口,倒也威力十足,护卫们瞬间让开了一条路,尹蘅挥开折扇,淡笑着在众侍卫中间走过,迈入了神仙居。   此时快活王并不在内,因此朱七七与尹蘅二人也就没太大的拘束。   “神仙居甚至整个快活城都是我娘当年随口说说的一个梦,可是我爹却当真了,二十多年来一直努力着,终于创造了这么一个人间乐土……”朱七七还在叽叽喳喳兴奋地讲个不停。   人间乐土吗,尹蘅弯了弯嘴角,努力舒展开浑身上下所有的毛孔,感受着这片“人间乐土”,是啊,它现在的确能算是个好地方,但过了明天,我会让它变成和药王谷一样只有杀戮哭喊的人间地狱!   尹蘅被大厅正中央挂着的一幅画吸引了目光,画上的是一个,目光婉转略带笑意的绝色女子,额间的一抹珍珠更映得她丽质天成,总体看来,容貌倒是和朱七七有九分相似,但她身上那种婉约的气质却是朱七七即便是在病中也学不来的。   “这是我娘,她很漂亮是不是”朱七七不知何时来到了尹蘅身边,充满向往地看着画中女子,“我娘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女子,所以才能得到我两个爹的爱。”   李媚娘的大名,尹蘅自然如雷贯耳,“七七也想像你娘一样吗?”尹蘅的声音有些飘渺,他盯着眼前的画,侧对着朱七七,让人看不清神色。   “嗯?”朱七七不知道尹蘅为什么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应该是像娘一样成为这世间最善良的女子吧,她点了点头“是啊,我一直都希望成为我娘那样的女子。”   尹蘅转身,面对着朱七七,伸手握住她的肩膀,神色充满认真,“好姑娘,你定会如愿以偿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以冷眼观螃蟹   出了神仙居,朱七七与尹蘅二人共同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朱七七有些心不在焉,她还在想着刚刚尹蘅说的那句话,“好姑娘,你定会如愿以偿的”,明明是很简单,很容易理解的一句话,为什么在自己听来,会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呢。   “啊!有蝎子!”尹蘅的一声尖叫让朱七七回过神来,她也立刻站了起来,满脸惊慌地盯着草坪,可草丛中却慢慢爬出来了一只,螃蟹?!   朱七七舒了一口气,看着仍惊魂未定全神戒备的神医公子,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个不是蝎子啦,哈哈哈,笑死我了”朱七七揉着肚子,笑的蹲在了地上。   “七七,小心!”尹蘅将想要上前捉蝎子的朱七七拉住,“此物长相与寻常蝎子不同,我从未见过,料想是什么特殊品种,也许会有剧毒,你先退后”。   “不是啦”,朱七七笑着挣开尹蘅的衣袖,“恒隐大哥,你来自西域,可能没见过,这个东西叫做螃蟹,就和河里的鱼一样,在我们这里十分普遍,没有毒的。”   尹蘅疑惑地看着朱七七,那表情就像是在问,真的假的。   “是真的啦”,朱七七上前一步,从上面拿起螃蟹的盖子,小心翼翼地并不碰触到它锋利的脚,朱七七小时候上树下河掏鸟蛋摸鱼什么没干过,抓个小小的螃蟹自然不在她的话下,况且,现在不过五月,螃蟹的个头还并不大,力气自然也没多少,因此朱七七将它抓起来十分轻松。   “想不到中原竟有如此神奇的物种,它可有什么药用”,尹蘅一脸神奇地盯着朱七七和她手中的螃蟹,脸上恰到好处地闪着一个医者应有的好奇的光。   “这我就不清楚了”,朱七七抿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不过它的肉可真是,怎么说呢,说是人间美味也不为过,只不过九十月份才是吃螃蟹最好的时机,现在这个,你看,太小了,根本没法吃。”朱七七将螃蟹往尹蘅面前一晃,尹蘅有些害怕地向后退了一步,引得朱七七又是一笑。   “那真是可惜了,再过两个月,我就要回西域,恐怕没有机会品尝这东西的肉了”,尹蘅有些遗憾地看着朱七七。   “你,要走了吗?”朱七七放下手,不顾自己新换的百褶裙被螃蟹爪子挠出个洞来,她心下黯然,这么长以来,沈大哥不见了,就连猫大哥也带着百灵搬出了快活城,恒隐是这几年来除了下人之外唯一一个与自己谈得来的同龄人,虽然相处不过十余日,但她真的很舍不得。   “是啊,你的病好了,我自然要走”,尹蘅对着朱七七灿然一笑,可是那笑容在朱七七看来却有些苦涩,“等过了明日的端阳节,我也就要回去了,我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像是看见了朱七七不舍的表情,尹蘅语气轻快,“只可惜,不能尝到七七口中的人间美味了,倒是白来中原走了一遭。”   他是故意语气轻快,逗自己笑呢,朱七七心下愈发不舍,却也知道不过萍水相逢,她实在没有将人留下的理由,她低头看了看手上张牙舞爪的小家伙,“有了!这个时候虽然不能吃它的肉,但用它泡的酒,也是很美味的,你一定会喜欢的,这样也不算是枉走中原了。”   “真的吗?”尹蘅又惊讶了一把,“这倒是和蝎子一样,蝎子也可以泡酒喝,只是不知道这味道……”   “你大可放心,螃蟹酒,定会比那蝎子酒要美味百倍”,朱七七自信满满,脸上洋溢着炫目的笑容,“不如明日端阳节的黄酒全部换成螃蟹酒,也让全城的百姓跟着乐呵乐呵。”   “那恒某真是有口福了”,尹蘅亦是笑着。   “嗯,我们现在就去告诉厨子,让他们连夜泡酒,”朱七七将手上的螃蟹咚地一声扔进了湖里,激起一个不小的水花,拉着尹蘅向厨房跑去,要抓紧时间,明日就是端阳,来不及就不好了,嗯,一定要用陈年的汾酒来泡,不然螃蟹定然不够入味。   “尹蘅说计划不变?”白飞飞一拍桌子站了起来,面色发寒地盯着眼前的花蓉,花蓉和陆开阳在唐门碰了一鼻子灰后,按照原定计划,在端阳前几日来到崖底与白飞飞会和,却发现了沈浪的存在,花蓉倒是很想给沈浪找找不自在,却被陆开阳拉走,说是给他们一些独处的时间,正巧白飞飞让人传话给尹蘅说计划有变,让他先撤回,从头再议。他们夫妻二人便接下了这个任务。   潜入快活城后,尹蘅得知临时改变计划大怒,尹蘅觉得是白飞飞看在沈浪的面子上,心软了,他很明确地告诉花蓉夫妻,自己会按原定计划行事,若到时摘星揽月的援军未到,便等着替自己收尸吧。花蓉陆开阳不敢耽搁,快马加鞭将这件事告诉了白飞飞。   白飞飞了解尹蘅的性子,就如同尹蘅了解自己一般,他这是在逼自己下定决心,不要动摇,是啊,自己的确因为沈浪的出现一度想放弃这个计划,可现在,尹蘅却以性命相逼,白飞飞闭上了眼,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内心最后一丝脆弱与期待抹掉,对着花、陆二人说道,“传令下去,按原计划行事”。夫妻二人对视了一眼,低低应了声是,向外走去。   “那,沈浪呢?”出门前,花蓉回头,问向白飞飞,陆开阳亦停住了脚步,想知道答案。   是啊,沈浪呢?明日一过,从此沈郎是路人,白飞飞背过身去,“沈浪那边由我来办,你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便好。”   花蓉走出门口,沈浪正在庭院中教两个孩子修炼内功基本的吐纳方法,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想到屋中那刚刚得到幸福没多久的可怜女人,就连一向自认为冷血的花蓉也忍不住心下酸涩,陆开阳拍了拍她的肩膀,二人向沈浪走去。   “这么快就要走了”,沈浪自然发现他二人出来,他知道白飞飞作为一阁之主,定然有很多机要的事同属下说,并不方便自己听,于是他自动在院中教授孩子武功。   花蓉不想说话,陆开阳代她点了点头,向沈浪笑着说了声告辞和保重,沈浪抱拳回礼,目送二人走远。   “来吃粽子吧”,不一会,白飞飞在门口向父子三人喊道,沈浪加快速度,结束了今日的课程,为孩子们净了手,带着他们走到餐桌旁坐好。   白飞飞端着托盘走了过来。   “好香啊”沈飞沈离用力吸了吸鼻子,满脸期待。   白飞飞笑了笑,将托盘放在了桌上,“是娘为你们剥开,还是你们自己来”。   “我要自己来”,沈离率先开口,“我也是,我也要自己来”,沈飞不逞多让也要自己动手,他们都是身体力行的好孩子。   “好,那你们自己来,小心烫”,其实这些粽子早在冷水中浸泡过,白飞飞为两个孩子挑了两个温度差不多的,放在了他们面前,沈离沈飞立刻动起手来。   “明日才是端阳,为何今天便先吃了粽子呢”,沈浪为白飞飞剥了一个,放在了她的碗里。   白飞飞剥粽子的手一顿,“明天有些事要做,可能没时间。”   没时间?沈浪皱眉,明天为什么会没时间,他联想到花蓉陆开阳前几日的突然到来,以及刚刚临走时欲言又止的神色,沈浪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飞飞,你明日莫不是要……”   沈浪没有将话说完,白飞飞却知道他猜到了,索性早晚会知道,也没必要瞒着他,“没错,我明天便要出发去快活城,杀了柴玉关”。   此话一出,不只是沈浪,就连和粽叶奋战的沈飞沈离,亦同时停下了手上的活。   “娘,我们也要去!”两个孩子异口同声。   “你们……”你们留在家里,白飞飞本想这样说,她怎么忍心将孩子置于危险之地呢,可是看见旁边沈浪皱眉的神色,她突然想,明日事成,我们一家人便要骨肉分离,明日事败,我怎么忍心让他姊弟二人独留世间,即便是死,我们一家人黄泉路上作伴,也不会孤单,“好,娘带你们去。”   “好!”两个孩子放了心,继续和粽叶奋战。   “飞飞,你为何事先不和我商量”,沈浪无奈,明明自己才是她最亲近的人,才是孩子的父亲,为什么这么大的事,她竟然没有提前告知一声便自作主张。   “这是几个月前便决定了的,那时还并不知道你尚在人世。”   沈浪心下叹气,却也知道自己没有任何阻碍的理由,即便不是明日,这一天也终将到来,况且,这也是自己要做的事情不是吗,“好,我陪你去”。   “沈大哥,谢谢你”,白飞飞脸色浮起一丝笑容,用筷子夹起碗中一小块沈浪剥好的粽子,放进了嘴里。   “既是提前过端阳,那我去取些酒来”,沈浪说罢起身,却被白飞飞阻止。   “不必了,糯米与酒同食会让人宿醉难醒,明日还要做正事。”她想到尹蘅曾经告诉她的另一句话,红枣与蟹同食会患寒热。   沈浪倒是没有留意过这些,端阳节不是有喝黄酒的习俗吗,不过飞飞不愿,那就算了。沈浪笑着坐下,继续与妻儿用饭。   作者有话要说:   ☆、东风夜放花千树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尹蘅站在城楼上,静静地看着这个五光十色,绽放着迷人色彩的城市,面无表情。   “恒隐大哥,你怎么在这里,爹叫你快点入席呢”朱七七昨日的裙子被螃蟹爪子夹坏,今天,她换了一身粉红色束腰百褶裙,腰上配着大红的流苏,头上是俏皮的双环髻,以及蝴蝶发簪,火红的胭脂在灯光下更映得她明艳动人,不得不说,她真的十分适合这身打扮,可这回,尹蘅的眼里没有了惊艳,他平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孩,那眼神,让朱七七忍不住有些浑身发冷。   “走吧”就在朱七七有些忍不住时,尹蘅微微一笑,拉过朱七七的手,向前走去。   快活城宴席大厅亦是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快活王坐在上首位置,左下是朱七七与尹蘅的座位,右下坐着朱富贵与山佐天音。尹蘅向快活王与朱富贵分别抱拳行礼后,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来人,上菜”山佐天音一声令下,侍女鱼贯而入,一道道精美菜肴渐渐出现在了面前的小几上,尹蘅却是被一道红焖大虾吸引了目光。   “本座听七七说,先生长居西域,并不识得虾蟹等物,因此特意吩咐厨子做了这道菜,请先生尝尝鲜”,也许是对着女儿的救命恩人,快活王说话十分客气。   “是啊,恒隐大哥,吃不到蟹,吃到虾也是好的”朱七七在一旁笑着开口。   “七七,你怎么什么都告诉别人”,尹蘅脸色微红,面露尴尬,十足是被人知道了糗事后的懊悔模样,他心里却是有些说不出滋味,虾与红枣同食,轻则中毒,重则当场丧命,他看见了不止自己,每人的桌上,都放着一盘虾,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怕什么嘛”朱七七将坐榻搬到了恒隐旁边,亲手拿了一只虾,剥了起来,“若是我到了大漠,我应该也不认得沙蝎什么的,恒隐大哥,我来教你怎么剥”,说着,朱七七已经剥好了一只,放在了尹蘅的碗中。   “谢谢七七”尹蘅夹起碗中那颗诱人的虾仁放进了嘴里,在朱七七满眼期待的神色下,说了声好吃。   朱七七开心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恒隐先生,老夫敬你一杯”,对面的朱富贵端起酒杯,笑容可掬地看着尹蘅,“你治好了小女的病,日后若是有什么差遣,老夫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也算我一份”快活王亦端起了酒杯,对着尹蘅,“这是七七特意为你准备的螃蟹酒,今天定要不醉不归。”   “二位客气了”,尹蘅淡淡一笑,“恒隐已收黄金万两作为报酬,况且”,尹蘅转向朱七七,“能为倾国倾城的朱小姐治病,是我的荣幸”。   “就你会说话”,朱七七哧地一笑,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脸有些红了,“这酒真厉害”。   三人亦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纷纷称赞。   酒过一旬,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醉意,“这酒,今日仿佛特别上头啊”,快活王若有所失地看着尹蘅。   “许是你今天异常高兴吧”朱富贵呵呵一笑。   “王爷”尹蘅站起身来对着快活王,踉跄了一下,看的朱七七一惊,赶紧上前搀扶,尹蘅笑着拍了拍朱七七的手,示意她坐下,“王爷,谢谢你这几天的招待,朱小姐既然已经痊愈,那恒隐便不再打扰了,过两日,恒隐便出发回大漠,这杯酒,就算是向王爷辞行的吧。”   “先生这么快就要走了”,快活王晃了晃头,对着尹蘅端起酒杯,“先生是做大事的人,本王也不便相留,只祝愿先生日后事事顺心”,说罢,快活王将手中的酒一口喝尽。   “承您吉言”,尹蘅呵呵傻笑,一副已经醉了的样子,坐下时又一个趔趄,若不是朱七七扶着,恐怕要跌在了地上。   “小心些啊,早知道你喝不惯中原的烈酒,就不准备这么多了,真是的”朱七七对着在桌前摇摇晃晃的尹蘅抱怨出声。   “七七,对不起”,尹蘅趴在桌上,眼神迷离地望着朱七七。   “对不起什么”,朱七七又剥好了一颗虾仁放进了尹蘅的碗里,拿出手帕,将尹蘅额头的汗拭去。   尹蘅不再说话,闭上了眼睛,仿佛已经醉死过去。   对不起什么呢,也许是因为就要离开对不起我吧,朱七七不再纠结,为尹蘅披了件外衣,回到自己的桌案上。   白飞飞在沈浪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走入快活城大殿中时,见到的就是一副所有人醉死在桌上的场景,说到底这还要归功于朱七七准备的螃蟹酒、快活王准备的油焖虾,事情似乎出人意料地顺利,反倒透着些古怪,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白飞飞不敢放松警惕。   尹蘅慢慢睁开眼站起,走到了白飞飞旁边,冲她点了点头。   沈浪走上前,探了探朱富贵的鼻息,放下了心来,忍着没有去看朱七七,他走回白飞飞的身边,“飞飞,这样做似乎有失侠义之举”。   尹蘅一脸你吃错药的表情看着沈浪,由于带着人皮面具,因此沈浪并不知道面前之人便是四年前为自己医治的小尹公子,他以为只是白飞飞在快活城中的探子。   “沈浪,你是不是认为,我应该找一个时间光明正大地与快活王决斗,而不是用下毒这种下作手段。”白飞飞慢慢走向坐在上首的快活王,抽出了随身的佩剑。   沈浪没有说话,也就代表者默认,“飞飞,别在孩子面前杀人”。   尹蘅上前一步,抱起了地上的沈离,“阿离,咱们要杀天下第一大恶人柴玉关,阿离怕不怕。”   沈离晃着小脑袋,蹭到尹蘅身上嗅了嗅,又伸手在尹蘅脸上捏了捏,露出了笑容,“你是阿恒,阿恒说不怕,阿离就不怕!”   花蓉有样学样,抱起沈飞,“阿飞怕不怕杀人。”   “不怕!”沈飞也掷地有声地让沈浪哑口无言,这俩孩子的三观真是……   白飞飞打量了快活王片刻,在他身旁站定,将佩剑收回鞘中,手上悄悄捏了一根银针,转身对着手下吩咐,“将朱七七押走”。   “飞飞,不要乱杀无辜”沈浪不赞成地上前阻止。   不要乱杀无辜?这话怎么这么耳熟,是了,当年药王谷一役,熊猫也说了同样的话,“义父,你答应过我,不会乱杀无辜”熊猫当年是这么说的不是?可快活王当年是怎么做的。   白飞飞不理沈浪,示意手下动手。   “飞飞”,沈浪挡在了摘星揽月的护卫前,以剑挡身,“七七和朱爷是无辜的,七七自己也是个受害者,这些,你不是知道吗?”   “沈浪,你让开,我只是让手下带朱七七去休息,不会伤害她。”白飞飞盯着沈浪,面若寒霜,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但那牵强的语气,任谁都没办法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沈浪沉默,却依旧握剑挡在朱七七身前。   “你不是说,夫妻之间要相互信任,我说不会伤她,你不信我?”白飞飞轻笑着复又开口,可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讽刺。   “飞飞,对不起……”沈浪自然知道,夫妻之间要相互信任,这些话本是他先说的,可是他知道,飞飞此时说的是谎话,自己还是做不到,明知道她在说谎却仍然义无返顾地选择相信,若是宋离,这时已经让开了吧,看来,这辈子也做不到了。自己和飞飞的悲剧原来不是命运捉弄,而是性格使然,可即便知道此刻挡在七七面前,自己和飞飞便会万劫不复再也没有机会,但沈浪仍然做不到将朱七七和朱富贵丢下不管。   花蓉放下了沈飞,和尹蘅对了下眼色,若是沈浪真的要保朱七七,那这殿中之人在武力上,还真没人能与沈浪抗衡。   “阿离,今天阿恒教你第三十四计,名唤苦肉计”尹蘅低低在沈离耳边开口。   沈离转头看向尹蘅,不明所以。   “阿离,你可要记清了”,说罢,尹蘅邪邪一笑,用力拧了沈离的屁股一下,在沈离还没反应过来时,瞬间的剧痛让她猝不及防,更何况疼痛的来源是这个自己最好的伙伴,霎时间,沈离“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沈离突如其来的哭声,吸引了殿中大部分人的注意,包括正在对峙的沈浪和白飞飞,而也就是那稍稍走神的功夫,沈浪突然感到胸口一痛,似乎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体内!   “看来这观音有泪,还蛮厉害的”,花蓉拍了拍手,冲着白飞飞挑眉一笑,谁说我们在唐门吃了一鼻子灰,我和相公虽然吃了亏,但唐门也没讨好,观音有泪,还不是被我和相公抢到了手。只是没想到,这东西没用在快活王身上,却用到了沈浪身上。   沈浪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嘴角流下鲜血,但他仍然以剑撑地,挡在朱七七面前,面露祈求地看着白飞飞。   早在看到沈浪吐血的那一刻,白飞飞便握紧了拳头,她将手背在身后,紧咬着唇,转头对着手下怒吼,“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拿下。”   手下们哪里见过自己主子这般修罗恶鬼的模样,再也不敢怠慢,从沈浪身边走过,将朱七七点了穴道,带了下去。   白飞飞又仔细观察了快活王半晌,确定了他是真的昏迷不醒后,抬掌运气,将手中的银针刺入了快活王的百会穴,而后对朱富贵如法炮制,到了山佐天音时,白飞飞直接将两根银针刺入了他的双眼,可能是疼痛太过剧烈,山佐天音从食物中毒中醒了过来,但此时,他却只能看到血红的一片,惨叫了一声后,他跌坐在椅子上,白飞飞抬剑,将他的右臂齐根切下,又是一声惨叫,山佐天音昏了过去。   “将他带下去好好医治,若是死了,你们便和他一个下场”,白飞飞血红着一双眼,看着手下,沈离忘记了疼痛,她此刻和沈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地望着面前那个陌生的女人,这是昨天那个温柔地替我们剥粽子的娘亲吗,原来,杀人不是书中所说的那么简单。   沈浪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在自己面前发生,却又无能为力,白飞飞面无表情地走到了他的面前,“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白飞飞低下头替沈浪把了把脉,而后抬头看向花蓉,“可有解药?”   花蓉有些鄙夷地看着地上的沈浪,真不明白飞飞看上了他什么地方,好像除了坏我们的事,他从来没做过其他的什么吧,但花蓉还是点了点头,“有是有,不过他这一身的功夫,恐怕是要废了。”   白飞飞把脉的手一顿,面色有些发冷地看着花蓉,花蓉却毫不畏惧,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表情。   “给他解药”,白飞飞收回一身的寒气,丢下了这么一句话,便带着尹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阿飞阿离先和陆叔叔出去睡觉吧,这么晚了,肯定困了”,陆开阳蹲下,笑看着两个小孩,沈飞沈离却是眼睛有些红彤彤的望着地上的沈浪。   “爹没事”,沈浪面前地冲着孩子们笑了笑,“和陆叔叔去睡觉吧,爹和娘在做游戏呢”,勉强说完后,沈浪又忍不住吐了口鲜血。   “走吧”,陆开阳一手抱了一个,向门口走去。   “阿离!”身后传来沈浪的声音,陆开阳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撑地坐起的沈浪。   “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爹”,沈浪的声音有些勉强,他努力微笑,可是那笑容却是说不出的脆弱。   沈离眼角还带着泪,她抿着唇,张了张嘴,可是怎么也叫不出那个字。   “还等什么,把孩子们带下去。”花蓉的一声怒吼,让陆开阳收起了自己怜悯心思,以至于多年后,沈浪都无法忘记,当年自己身受重伤,两个孩子被迫离自己而去时那红彤彤的双眼。   此时,殿中,便只剩下了花蓉和沈浪,花蓉从靴子中拿出了一把匕首,她蹲下身,冲着沈浪邪邪一笑。   “听说,飞飞曾挑断你的手脚筋,可是你却不到半月就愈合了,我真想看看,人的筋脉是不是真的能愈合地那么快”说罢,花蓉拔出匕首,轻轻贴在了沈浪的脸上。   冷兵器在脸上的触感让沈浪有些颤栗,他闭上了眼睛,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样子。   “真无趣”,花蓉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将匕首收回靴中,向外拍了拍手,两个随从模样的人立即进来将沈浪抬走。   “要不是看在飞飞和孩子的面子上,我早就把你切成片,做火锅烫着吃了”,花蓉冲着沈浪离去的背影,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   ☆、料得年年肠断处   将朱七七放回她自己房间的床上,白飞飞动手将她点了穴道,而后用水泼醒。   朱七七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五年多未见的白飞飞,可是她此刻不能动也不能说话,只能用一双眼睛表达自己的情绪,白飞飞懒得看她,也没兴趣知道朱七七此刻的想法。   尹蘅走了进来,将一幅画扔在桌上,对着旁边的侍女说道,“将她打扮成画中的样子”。他此时已摘去人皮面具,因此朱七七并不认得。   白飞飞站起身来,将画打开,画中出现的,赫然是悬挂在神仙居的美妙女子。   “李媚娘。”白飞飞自然知道这画中人是谁,她也知道尹蘅想干什么,因为,这本是她想到的计策,“朱富贵纵然无辜,但他也算是为虎作伥,如今我们这么做,他将来难保不会报复,他一生也算顶天立地,直接给他个痛快吧。”   “你竟然心软了”尹蘅冲着白飞飞嘲讽一笑,“率先提出这主意的人,可是你。”   “是又如何,药呢?准备好了吗。”白飞飞和尹蘅说话并未遮掩,因此朱七七此刻听得一清二楚,奈何她只能期盼有人能来解救自己和两个父亲,只是此时她心里虽然害怕,却也并未绝望,白飞飞所做过最过分的事,无非就是毁自己的容貌或者给自己下毒,还好,若是这些再来一次,我还是能接受的,她这样安慰着自己。   “等这一刻,我等了五年,怎么会出差错呢”尹蘅回头望了一眼朱七七,而后面无表情地走了出去。   打扮完毕后,白飞飞拿出一面铜镜,放在了朱七七面前,“怎么样,和你娘长得像吗?”朱七七看着镜中的自己,又看向画中的娘亲,她突然想起昨日恒隐的一句话,“好姑娘,我定会让你如愿以偿的”,霎时间,好像明白了什么的朱七七毛骨悚然,白飞飞温柔地拍了拍朱七七的脸颊,“要怪,就怪快活王吧,七七……”   “将她带到神仙居”,白飞飞不再犹豫,在朱七七绝望的目光中,走上了城楼。   望着过了午夜,却仍旧熙熙攘攘的大街,纵使知道百姓无辜,纵使知道如此一来自己便会万劫不复,白飞飞仍是轻轻地笑了,有血有肉的白飞飞,早就死了,五年前随着王云梦与宋离被快活王杀了,就连尹蘅,也是死的,我们这两个活死人留在这世上,不就是为了今天吗。   “关城门,屠城!”白飞飞一声令下,属下立即开始行动,开始了这漫长的杀戮之夜。   白飞飞轻功飞到神仙居外,看见了侧身对着远山的尹蘅,今日,本该是他二人最开心的日子,多年的夙愿得以实现,是一件多么值得把酒言欢的事情,可是此刻,他们看着对方,却相对无言,远处,漫天的火光映得人脸色通红,哭喊声与叫骂声,让黑夜显得狰狞,不过,即使再大的声音,也掩盖不住神仙居内,那痴情呼唤“媚娘”的声音,那男女交合的啪嗒声,以及那听不到的心死绝望声,那是一对父女,一个神志不清的父亲,以及一个清醒知道一切却无力阻止的女儿;一个愿意为女儿付出一切的伟大父亲,一个好不容易原谅父亲的孝顺女儿。   “哈哈哈哈哈哈……”白飞飞大笑出声,火光映着她的脸,伴着凄厉的笑声,更使得她像是从地狱走出的修罗,“我好开心,我真的好开心,二十年了,我终于让快活王生不如死,哈哈哈哈哈……”   可笑着笑着,白飞飞流出了眼泪,瘫坐在地上,尹蘅没有说话,静静地将她搂入怀中,这一个杀戮之夜,他们就这样互相依偎着,用自己身上的温度,温暖对方。   明明商量好的不是吗,即便是万夫所指,死后入十八层地狱,也要血祭药王谷三百余口在天之灵,白飞飞对自己说,我只允许你这一晚的脆弱,天亮后,你便还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摘星揽月阁主!   天亮了,快活王醒来后,自杀了,那时白飞飞和尹蘅正站在神仙居的门外,他们谁都没有上前阻止,也没有营救,只是默默让人将尸体抬出,火化安葬。   白飞飞和尹蘅走了进去,看着凌乱的床铺,以及床铺上衣不蔽体的朱七七,朱七七此刻穴道已解,她却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床顶,目光无波无澜,如活死人一般。   尹蘅上前,抓起朱七七的手腕,凝神。   “她,神智尽毁,疯了……”片刻后,尹蘅开口。   白飞飞沉默,她拔出了佩剑,向朱七七刺去,不料尹蘅抬手挡下,“你干什么”。   “不如给她个痛快”,白飞飞看着依旧满脸笑容的朱七七,面无表情,“送她们一家人阴间团聚吧。”   尹蘅慢慢放下了手,默认了白飞飞的做法。   白飞飞再次抬剑,可欲刺时,剑却被一颗石子打落,白飞飞回头,神仙居门口,站着嘴角仍有未干血迹,却双眼通红的沈浪,白飞飞手中的剑,“砰”地一声落在了地上。   “七七”,沈浪踉跄着穿过白飞飞与尹蘅,走到了床边,他双手颤抖着,用被子将朱七七盖好,自己终究是晚了一步,没有救下七七。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一个无辜的女孩,这样做,还不如杀了她,可是,这个为七七带来无尽痛苦的人,却是自己心中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就连恨她,沈浪都做不到,不只是七七,还有快活城全部百姓,全都是死在自己妻子的一声令下,记得自己曾经说过,“白飞飞是我沈浪的妻子,她做的事,沈某愿一力承担”,可现而今,就是有一百个沈浪,也无法赎清飞飞所犯下的罪孽,那自己能做的还有什么呢,是了,救下七七,那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了,若是将七七留在这,那七七只有死路一条,亦或是,比死更恐怖。所以,纵使是武功尽失,成为废人一个,我也要救下七七,不能让飞飞一错再错。   沈浪抱起目光涣散的朱七七,旁若无人地向门口走去。   花蓉气喘吁吁地跳了进来,她抽出剑架在了沈浪的脖子上,转头对着白飞飞,“飞飞,对不起,他太狡猾了,我一时不慎中了他的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白飞飞和尹蘅都没有说话,沈浪不理花蓉的剑在自己脖子上划出的血痕,依旧向前走着,他这样子,反倒是把花蓉吓得后退了一步,反正现在的沈浪也是武功尽失,对自己毫无威胁,难道他还能逃出自己的手掌心么,花蓉看向沈浪怀中目光涣散,神色苍白的朱七七,“你们成功了?快活王呢,知道入了自己亲女儿,他怎么样了。”   花蓉的语气是兴奋的,但白飞飞和尹蘅却全部没有出声,沈浪的脚步一顿,片刻后,却仍是抱着朱七七向外走去。   花蓉再也受不了了,一剑指向沈浪,“想走可以,把朱七七留下。”   沈浪不理,径直冲着花蓉的剑尖走了过去。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花蓉勾了勾嘴角,抬剑运气,准备将沈浪一剑穿心。   “让他们走!”一直沉默的白飞飞开口,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花蓉的目光在二人中来回穿梭,最终还是放下了剑。   “好,我听你的。”花蓉收起了剑,走到了白飞飞的身边,他们三人,就那样目送着沈浪划船远去,自始至终,沈浪从未回头。   一个时辰后,陆开阳轻功上岸,给沉默着的三个人带来了消息,“熊猫来了”。   白飞飞依旧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浪离去的方向,仿佛没有听见。   “啪!”花蓉给了白飞飞一巴掌,“我认识的白飞飞,可不是一个为了男人丢了魂魄的人,你给我打起精神来,若是后悔的话,当初便和尹蘅龟缩在大漠隐姓埋名,建什么摘星揽月阁,如今大仇得报,你却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这样的白飞飞,不配做我花蓉的主上。”   尹蘅面露不忍,却没有上前搀扶,他知道,有些事,是需要自己想清楚的。   是啊,沈浪算什么,不过是一个男人,不,沈浪不只是一个男人,他还是自己在黑暗日子中唯一的精神寄托,而现在,这个人彻彻底底地离开了自己,可是,白飞飞问自己,若是有一次重新选择的机会,那自己会放弃复仇,选择与沈浪远走高飞吗?答案是否定的,若再有一次机会,自己还是会这般做,纵使料到结果如此,自己还是会杀了朱富贵,毁了朱七七,屠了快活城,既然如此,那现在又有什么可伤心的呢,不是早在决定的那一刻就料到了吗。白飞飞弯了弯嘴角,天已明亮,自己再不会脆弱。   “白飞飞,快活城百姓何辜,你为什么如此心狠手辣!”,当白飞飞出现在熊猫面前时,面对的就是双眼通红,浑身散发悲伤气息愤怒嘶吼着的男人。   “快活城百姓无辜,那我药王谷三百余口,便是死有余辜?”说话的人是尹蘅,熊猫认出他是当年那个孙稷用性命救下的少年,愤怒稍缓,却更加悲伤。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们也经过灭门之痛,要报仇找快活王一人便是,为何要全城的无辜百姓陪葬,你们这样做,和快活王又有什么区别!”不得不说沈浪与熊猫成为朋友,是有一定道理的,他们的侠义理论,如此惊人的相似。   “非也非也”,尹蘅轻笑,“这叫以眼还眼,以牙还牙,还有,你以为,你今天逃得掉?当年药王谷灭门,也有你的一份功劳。”说罢,尹蘅使了个眼色,花蓉、陆开阳立即双剑合璧,一同向熊猫刺去。   熊猫心下自责,当年药王谷灭门一事,自己确是要负一半责任,但他仍是奋力迎战,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妻子和孩子,自己怎么忍心让她们变成孤儿寡妇呢。   大约过了五十招左右,花蓉心里有了估计,若是继续打下去,以她和陆开阳的功力,顶多能与眼前这人打个平手罢了,花蓉不再恋战,找了个机会抽身而出,让陆开阳先应付着,少了花蓉,陆开阳明显吃力很多,熊猫找准机会,想要借机遁走,他知道自己理亏,因此并未存着杀人心思,可不想就在这时,胸腹突然一痛,熊猫瞬间支撑不住,跪在了地上,陆开阳收了剑,跑到了花蓉身边“娘子真厉害”。   花蓉挑了挑眉,提剑走到熊猫面前,熊猫闭上了眼睛,自始至终,白飞飞始终面无表情地冷眼旁观着。   “不要!”正当花蓉要手起剑落的时候,一个少妇拖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向花蓉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白飞飞认得,那是百灵,她旁边的那个,是当年在自己怀中嘻嘻笑着的小猫。   “我求求你们,我求求你们,不要杀我相公”,百灵冲着花蓉,跪在了地上,不断地磕着头,小猫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你们出来干什么,我死有余辜,你们快走”熊猫口吐鲜血,语气又急又气。   “白姑娘,我相公知道错了,他这几年每天都在忏悔中度过,他真的不是有意的,我求求你,你饶了他好不好,就看在,就看在小猫的份上”百灵拉过站在一旁的儿子,“小猫,快跪下,那是你干娘,快求你干娘不要杀了你爹。”   熊震哭着跪下,他早已吓被吓坏了,但从小随着父亲在江湖摸爬打滚的他知道母亲是什么意思,他冲着白飞飞的方向,砰砰地磕着响头,“干娘,求你放过我父亲,求你放过我父亲,熊震这辈子给你当牛做马,只求你放过我父亲……”   花蓉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她亦是看向白飞飞,说实话,自己并不是个优柔寡断的女人啊,为什么此刻却还是不禁犹豫呢,看来自己该生个孩子感受一下了。   白飞飞定睛看着那个在自己生命中出现过不足半个月的小男孩,他此刻已经长大了,不再是襁褓一般大小,那是个曾经很爱笑的小猫,我还曾经为他换过尿布,穿过衣服,白飞飞弯了弯嘴角,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将他的武功废了”,白飞飞交代了花蓉一声后,转身离开,世事还真是讽刺,以前自己被他一下子推在地上,毫无还手之力,现在他却反过来要求自己饶命。   百灵一愣,转而面露惊喜,“谢白姑娘开恩,小猫,快谢谢干娘。”   “谢谢干娘,谢谢干娘……”   一夜未睡,白飞飞走回自己在快活城的临时住处,她率先去看了两个孩子,昨天让他们看见那么多血腥的场面,他们应该吓坏了吧,可就当她想推门而入时,里面传来的说话声,却让她心头一痛。   “阿恒说,沈浪走了,从此以后,我们又没有爹了,也没有人再教你练剑了,你会不会想他。”   “蓉姑姑说,他为了别的女人不要娘了,欺负娘的人,我才不稀罕他做我爹,蓉姑姑也可以教我练剑的”。   “可是他对我们挺好的啊,他还给我讲草木皆兵的故事呢。”   “难道你舍不得他?”   “没有,他欺负娘,我就讨厌他,我是怕你舍不得他。”   “我也没有。”   “那我们以后都不要再提他。”   “好,以后谁都不提他。”   ……   ……   ……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